咸阳惊雷，公子十九
嬴政那句话，不响，但每一个字都砸在车驾内外所有人的心上。
十九公子。
赵栩，不，现在是嬴栩了。他躺在嬴政怀里，大脑彻底死机。
我他妈……成了皇子？
就因为我没哭，笑了笑，还知道尿尿前哼唧两声？
这剧本不对啊！
我一个弃婴，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一步登天了？这金大腿是不是抱得太成功了点？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之前那种肃杀和审视，现在全变成了呆滞和惊骇。
特别是跪在旁边的蒙毅，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石头。赵栩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里面全是混乱。
蒙毅的脑子嗡嗡作响。
陛下在做什么？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赐名就算了，这是天大的恩宠。可直接列入公子之位？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大秦的公子，那都是陛下的亲生血脉。这个孩子……他算什么？
这道旨意传回咸阳，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朝堂上的相邦、御史大夫，宗室里的那些王叔公子，还有远在边疆的长公子扶苏，和在咸阳的十八公子胡亥……他们会怎么想？
陛下这是亲手往平静的湖里丢下了一块巨石，不，是一座山！
“陛下，三思啊！”蒙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叩首，额头砸在车厢底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公子之位，事关国本，血脉宗法，不可轻废！此子来历不明，若……”
“蒙毅。”
嬴政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打断了蒙毅的话，只是低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赵栩肉乎乎的脸蛋。
“朕说他是，他就是。”
一句话，堵死了蒙毅所有的劝谏。
霸道。
不讲道理。
这就是始皇帝。
蒙毅的心彻底凉了。他知道，再说一个字，等待他的就是雷霆之怒。他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深深地垂下头，身体因为恐惧和忧虑而微微发抖。
赵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老哥，别劝了，再劝我怕他为了证明自己没错，直接把我立为太子。
这个皇帝的脾气，明显是那种“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究极霸总。你越反对，他越来劲。
现在自己成了“十九公子”，已经被架在了火上。要是再往上走，那可就是烈火烹油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稍微“降降温”。
他能感觉到嬴政此刻的心情很好，一种乾纲独断的满足感。他不能扫了这位皇帝的兴，但也不能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于是，赵栩动了动身子，张开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然后，他把头在嬴-政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小猫一样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或者说，他装作睡着了。
一个婴儿，在被封为皇子，引发巨大波澜的时候，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好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吃饱了，喝足了，封不封皇子，与我何干？我只是个想睡觉的宝宝。
这种全然的、无知的信赖，是对嬴政独断专行最好的肯定。
果然，嬴政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的动静，低头一看，见他已经酣然入睡，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口水，那颗因为蒙毅的劝谏而变得有些坚硬的心，又一次柔软下来。
是啊。
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什么都不懂。
自己给他名分，给他地位，是在保护他。
朕的儿子，朕不护着，谁护着？
嬴政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他将裹着赵栩的外袍又拉紧了一些，手臂的姿势也调整得更加平稳。
“起驾。”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咸阳。”
“诺！”
车外的应答声，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慌乱。
庞大的车队再次启动，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天赐麟儿，十九公子”，这八个字，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整个车队中飞速传递。
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内侍，每一个官员，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用眼神交换着彼此内心的骇然。
“听说了吗？陛下收了个义子！”
“什么义子，是直接封了公子！十九公子！”
“我的天，一个河里捞上来的孩子？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的心思，谁猜得到。我只看到，那孩子被陛下一路抱着，连蒙大夫想接手都不让。”
“这下咸阳可要热闹了……”
这些议论，赵栩听不见。他躺在嬴政的怀里，感受着身下的温暖和轻微的颠簸，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咸阳。
那将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李斯、赵高、胡亥……这些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凶名的人物，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十九公子”？
还有扶苏。
那个被儒家思想影响，跟自己老爹天天唱反调的倒霉蛋长子，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是嬴政故意在敲打他？
妈的，地狱难度开局，现在直接快进到最终BOSS战地图了。
赵栩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身边这个喜怒无常的千古一帝。
他必须把这条金大腿抱得更紧，紧到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从这条腿上踹下去。
车队一路疾行，日夜兼程。
嬴政真的就这么一路抱着他。
吃饭的时候，让内侍把饭菜端到车里，一手抱着他，一手用膳。
处理政务的时候，成堆的竹简被搬进车厢，他就让赵栩枕着自己的大腿睡觉。
甚至连晚上休息，嬴政都只是在车驾里和衣而卧，而赵栩，就睡在他最温暖的怀里。
期间，赵栩醒了几次，饿了就哼唧，嬴政就让人奉上温热的羊奶；尿了就蹬腿，蒙毅就苦着脸进来，在嬴政的注视下，笨手笨脚地给他换上干净的麻布。
整个过程，嬴政没有假手于人。
他就像一个笨拙又固执的新手父亲，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照顾着这个他亲自捡回来的“儿子”。
蒙毅看着这一切，从最初的震惊和劝谏，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他心里只剩下一声叹息。
完了。
陛下是认真的。
这个叫“栩”的孩子，恐怕真的要改变大秦的未来了。
几天后，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城池轮廓。
咸阳，到了。
嬴政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赵栩，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那座自己亲手建立的、代表着帝国至高权力的都城。
他的眼神，深邃而威严。
“栩儿，”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
“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车驾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早已跪满了闻讯而来的文武百官。
赵栩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他睁开眼，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无数攒动的人头，和一张张或好奇、或敬畏、或阴沉的脸。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