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APP上那串“352.7”的数字，无情的击碎了林默脑中那片由神级蓝图构筑的狂热星海。
空有创世之力，却连下一顿饭都要算计。
林默关掉手机，目光落在那张写满了神谕般公式的草稿纸上。
他不能把这份足以颠覆整个文明的蓝图直接拿出去。
那不是在寻求投资，那是在自曝神迹，只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他需要一个伪装。
一个看起来像是天才的杰作，而不是神明的馈赠。
林默重新拿起笔，在另一张干净的纸上飞速书写。
他主动阉割了那份完美蓝图，将能量密度从恐怖的1500Wh/kg，降到了一个勉强能让凡人理解的范畴——1200Wh/kg。
他剔除了“自愈合界面膜”和“主动安全”这种过于超前的概念，替换成了对现有技术的极限优化方案。
即便如此，这份被他“劣化”了无数倍的商业计划书，也足以让地球上任何一家新能源公司的高管，当场跪下来叫他爸爸。
做完这一切，他长出了一口气。
出租屋的空气混浊不堪，他却仿佛已经嗅到了未来资本的香甜气息。
他划开手机，点开通讯录。
里面躺着几个他过去在行业峰会、技术交流会上，凭借出色的才华换来的“顶级投资人”联系方式。
过去，他们对自己青睐有加，言语间满是欣赏。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价值了。
他拨通了第一个号码，备注是“天盛资本-张总”。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
“喂，你好。”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传来。
“张总您好，我是林默，之前在深市新能源峰会上……”
“林默？”
对方的声音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想起来了，天风科技的那个年轻人。有事吗？”
语气，已经从沉稳，变成了礼貌的疏离。
林默的心沉了一下，但还是强打精神，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道：“张总，我已经从天风离职了。我独立完成了一份全新的固态电池技术方案，能量密度可以稳定在1200Wh/kg以上，成本比现有方案降低百分之四十。我想……”
“嘟……嘟……嘟……”
电话被直接挂断。
林默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脸上的自信笑容一点点僵住。
或许是张总在开会，不方便。
他这样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第二个号码。
“启航创投-刘总。”
这位刘总，曾经在一次酒会上，拉着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他有创业的想法，第一个电话一定要打给他，资金绝对不是问题。
“喂？”
“刘总您好，我是林默。”
“林默？哪个林默？”对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天风科技的林默，我们之前在……”
“哦，是你啊。”刘总的声音瞬间冷了八度，甚至带着一丝嘲弄，“怎么，不在天风好好待着，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想跳槽啊？”
“刘总，我被开除了。”林默选择实话实说，“但那是个阴谋，王涛窃取了我的技术。我现在有更好的技术，我想……”
“等等！”
刘总粗暴地打断了他，声音冰冷道。
“年轻人，我不管你们公司内部有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我只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名声就是一切。一个连自己成果都保不住，还背上了窃取公司机密污名的人，你觉得，谁敢投你？”
林默的血液，开始发冷。
“刘总，那都是诬陷！只要您愿意给我十分钟，看一下我的方案……”
“看什么？看一个小偷的PPT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
“林默是吧？我记住你了。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我们启航创投，不做这种脏活！”
“啪！”
电话被重重挂断，那决绝的声音，像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林默的脸上。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出租屋里，死一般寂静。
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不信邪。
他不相信，一个颠覆性的技术，会敌不过几句流言蜚语。
第三个电话。
第四个。
第五个。
结果，如出一辙。
那些曾经对他和颜悦色、满口称赞的投资人，在听到“林默”这两个字时，态度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有礼貌挂断的。
有直接出言讥讽的。
还有一个，在听完他的名字后，甚至笑出了声。
“林默？就是天风科技发布会上，王总特别提到的那个‘品行不端的反面教材’？兄弟，你还敢出来混啊？佩服，佩服！”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然后是忙音。
林默缓缓放下手机。
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原来，王涛不仅抢走了他的成果，还用一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给他钉上了一根刻着“小偷”与“骗子”的耻辱柱，昭告了整个行业。
他被封杀了。
在这个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被彻底地、无情地封杀了。
林默站起身，像一具行尸走肉，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任由深市晚间拥挤的人潮推着他向前。
高楼的LED幕墙上，正循环播放着王涛接受财经频道专访的画面。
那个他曾经最尊敬的恩师，正对着镜头，意气风发地描绘着新能源革命的宏伟蓝图。
每一个字，都建立在他的心血之上。
每一个标点，都沾着他的耻辱。
林默停下脚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车流如织，看着霓虹闪烁，看着这座他奋斗了三年的城市。
脑中的【知识熔炉】前所未有的冷静，疯狂地分析着白天的每一次通话，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表情。
最后，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技术，无法洗刷污名。
至少，在他亲手将技术变成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实实在在的产品之前，无法洗刷。
而要将技术变成产品，他需要钱，需要人，需要一个干净的、有信誉的商业实体作为外壳。
可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一个王涛为他精心打造的、名为“现实”的牢笼。
林默靠在冰冷的长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锋利、专业、能够劈开这堵名为“封杀”的牢笼的刀。
他需要的不是投资人，而是合伙人。
一个能为他的技术打造“防火墙”，为他的声音装上“扩音器”的代言人。
一个能游走在资本牌桌上，将他脑中的神谕，变成世俗权杖的顶级玩家。
可去哪里找这样的人？
既能看懂他技术中蕴含的万丈光芒，又能无视他身上背负的泼天脏水，还愿意与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偷”捆绑在一起的疯子？
林默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座钢铁森林，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
与此同时。
沪市国际机场，VIP通道。
“嗒、嗒、嗒……”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是精准的节拍器，带着商界精英的气场。
一个身穿黑色阿玛尼西装，留着及腰长发的女人，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天际线，眼神里没有半分归来的喜悦，只有一丝源自骨子里的、对某种游戏的厌倦。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划开屏幕，上面是一条来自父亲的短信。
“清影，欢迎回家。天鸿资本的李哲已经在君悦酒店为你设宴接风，我希望你能准时到。”
苏清影看着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帮我找一个……全夏国最顶尖的猎头。”
“告诉他，我要找一个人。”
“一个……能让我看到未来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