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华如水，洒落在静谧的上。
白日里的喧嚣已然散去，只余下山风拂过古松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可闻的巡夜弟子规律的脚步声。
墨渊在厢房里翻来覆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浑身不得劲儿。
就像老烟枪没了烟，手机党没了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感和手痒难耐折磨着他。
三年来的每一天，他几乎都是在垂钓中结束，这早已成了比呼吸更自然的习惯。
“一整天没钓鱼了……这系统不会判我消极怠工吧？万一扣我修为怎么办？”他嘀咕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虽然理智告诉他系统大概没这么智能，但那种错过一个亿的感觉实在强烈。
白天被陆“抓包”的经历非但没让他打消念头，反而更勾起了他那点叛逆和好奇。
“灵尊怎么了？有灵尊镇守的潭子，里面的鱼说不定更肥美、灵气更足呢！富贵险中求，钓佬的快乐啊……说不定还能钓点不一样的特产呢。”
做完心理建设，说干就干。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住所，问道境九层巅峰的修为，让他对灵力的控制精细入微，敛息术运转之下，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夜色，轻松避开几队巡夜弟子，熟门熟路地再次来到了碧水潭边。
夜间的碧水潭更显幽深神秘，水面如一块巨大的墨玉，倒映着碎银般的星月微光，偶尔有细微的涟漪荡开，一圈圈扩散，也不知是夜游的鱼儿还是那庞然大物在水下呼吸。
四周万籁俱寂，远处灵尊庞大的身躯如一座会呼吸的小山，睡得正香。
墨渊找了个远离小径、被嶙峋怪石和茂密灌木遮挡的隐蔽角落，熟练地甩出他那根光滑油亮的青竹鱼竿。
随着鱼钩落入湖面，墨渊一整天焦躁的心终于平静，不再胡思乱想，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鱼竿细微的触感上，感受着水下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
这份独特的宁静与期待，隔绝了白日的喧嚣与明日的纷争，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独属于他的湖畔，心中一片澄澈空明。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
月影稍稍西斜，潭边寒气渐重。
今晚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他扫了一眼系统面板：
【宿主：墨渊】
【年龄：十八岁】
【存储修为：1000年】
【功法：……】
【物品：……】
今晚一个时辰就钓上来个一年修为，和两颗下品灵石，倒正好把这些年钓上来还没用，暂时储存在系统里的修为凑了个整数。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钓起来的修为一般都会直接融合，之后钓到的都会存起来，主要用于领悟功法和提升技能。
说起来，他的资质啊，那真是……消耗了三百多年修为才堆到这个境界。
要知道，青玄门现在的掌门和各峰首座，也至少是三百岁往上，可人家一溜的，都突破悟道境不知多少年了。
这么一对比，要是没系统，以他的资质，就是终其一生止步问道三层的那一撮了。
唉，一言难尽啊……
见时间差不多，墨渊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休息，以备明日之战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略显耳熟的交谈声。
墨渊眉头一皱，瞬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身形如同真正融入阴影的石块，悄然隐匿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心中暗道：“这大半夜的，还有比我这钓佬更无聊的人来这黑灯瞎火的潭边溜达？”
只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小心翼翼地自小径转出，左右张望一番，这才快步来到潭边另一侧一块足以遮挡身形的大石后。月光勉强勾勒出他们的轮廓，男的挺拔俊朗，女的娇俏灵动，正是的启皓和的田菱儿。
“……白日里真是吓死我了，灵尊怎么会突然那样？”田菱儿的声音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轻轻拍着胸口，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出她小脸有些发白。
启皓声音沉稳，自带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温和地安慰道：“菱儿师妹不必过于担忧，灵尊虽偶有躁动，但有掌门和各位师长在，绝不会出乱子。今日只是虚惊一场，想必是灵尊和弟子们开个玩笑罢了。”
“嗯……启师兄说的是。”田菱儿低声应着，语气渐渐放松，转而带上了一丝娇羞与关切，“启师兄，明日你就要比试了，对手听说也不弱，一定要小心啊。”
“多谢菱儿师妹关心。”启皓轻笑一声，言语间透着恰到好处的自信与从容，“师尊和师门对我寄予厚望，我自当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必不辜负师门所望。”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明了决心，又暗示了自己的地位与实力。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言语间情愫暗生，少女的慕艾在月下悄然流淌。田菱儿仰头看着启皓，眼中光彩流转，满是倾慕与信任，启皓也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风度翩翩。
最终，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或是这朦胧月色与寂静氛围使然，两人轻轻相拥在一起，画面倒也唯美，如同月下的一对璧人。
墨渊在暗处看得分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从系统里摸把瓜子出来嗑。“好家伙，月下幽会，标准偶像剧流程啊。这波狗粮我吃了。不过启皓这小子，段位确实高，说话办事漂亮得很，难怪能把人小师妹迷得五迷三道的。”
看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再次感叹，牛够老，草够嫩。
为什么这么说？
按照原著时间推算，萧凡现在十六岁，田菱儿比他大两岁，也就是十八岁。而启皓，可是参加过上一届的青玄门大比的，青玄青玄门大比六十年一届，现在启皓少说也八十岁了。
再有，宋怀仁和他同届，原著中有写，宋怀仁和文芷几年后成亲，而成亲时模糊地写了个一百多岁，这么一看，那启皓说是一百岁往上也是合理的。
所以啊，这嫩嫩嫩草，还是让启皓这老老老牛吃着了。
然而，他这看戏的念头刚起，另一股极其压抑、紊乱、痛苦的气息骤然闯入他远超常人的感知范围。
墨渊目光微转，只见在更远处一棵大树的浓密阴影里，一个瘦削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潭边大石后相拥的两人。
萧凡！
月光勉强照亮了他半张脸，那上面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难以置信，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拳头紧握。
那模样，像是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碎片扎得他血肉模糊，连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一股混合着震惊、背叛、痛苦、嫉妒与深入骨髓的自卑的复杂情绪，强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弥漫在清冷的夜空中。
墨渊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他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内心那点看戏的调侃也淡去了。
那边蜜里调油，这边亲眼目睹，哎哟~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像是喝了一杯隔夜的冷茶，滋味复杂，“青春啊，真是充满了苦涩的单恋和冰冷的狗粮。这倒霉孩子……”
他并没有现身安慰的打算。
一来非亲非故，冒然出现只会让场面更尴尬，甚至可能给萧凡带来更大的难堪。二来他没兴趣当什么知心大哥。
再说十六七岁，正是犟种头铁的时候，啥话都听不进去。
只是对比了一下自己上辈子那忙到没时间恋爱、整天对着电脑敲代码的社畜人生，再看看眼前这“至少人家还有青春可以伤痛”的场面，墨渊莫名觉得有点莞尔。
“年轻真好，还能为爱掉眼泪。像我，哦不，像那个倒霉蛋，只会为掉头发掉眼泪。”他摇摇头，趁着那三人都无暇他顾之际，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收起鱼竿，没有惊动任何一片树叶，一丝涟漪，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潭边，最终只剩下清冷的月光、汩汩的水声、相拥的剪影，以及一段隐藏在黑暗里、刚刚开始便似乎已然凋零的少年慕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