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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许愿他不再犹豫,弯腰,一把抓起地上那沾满泥土、仿佛有千斤重的锄头。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微微跳动。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远处那几个歇息的汉子瞬间瞪大眼睛的动作手臂猛地抡圆,带着一股近乎发泄的狂暴力量,将那把象征着他五年苦难、五年枷锁的锄头,狠狠地、远远地甩了出去!

“呜——!”

锄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带着破风声,“哐当”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几米开外干硬的地垄上,溅起一片尘土。锄柄弹跳了几下,歪斜地躺在那里,像一条僵死的蛇。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狠劲。

许愿甚至没有再看那锄头一眼。他抬手,用同样沾满泥土的手背,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污迹,眼神冰冷地扫过远处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同村人,然后转身。

目标:村西头,那个名为“家”,实为炼狱的土坯院子。

脚步起初还有些踉跄,被掏空的身体在抗议。但每一步迈出,都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在脚下这片滚烫的土地上重新凝聚。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在狂风中也不肯弯折的标枪。晒得黝黑的皮肤下,贲张的肌肉随着步伐微微起伏,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那张沾着泥污却难掩俊朗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三块石村西头,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围成一个破败的院子。土墙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院门是几块朽烂的木板勉强拼凑的,歪歪斜斜地敞开着。

许愿一步跨进院门,浓重的鸡粪味和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院子中央,继母邹兰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堆满了脏衣服。她挽着袖子,露出还算结实的手臂,正用力搓洗着,肥皂沫子溅得到处都是。旁边地上,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正低头啄食着散落的几粒瘪谷子。

听到脚步声,邹兰头也没抬,语气带着惯常的、理所当然的指使:“回来了?磨蹭啥呢!赶紧的,把水缸挑满去!瞅瞅那水都见底了,晚上做饭使啥?磨洋工磨到日头落山,工分挣够了?饭在锅里温着,自己拿,给你留了半拉窝头……”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指甲刮过铁皮。

然而,她的絮叨戛然而止。

因为许愿根本没有像往常一样闷声不响地走向水缸或者厨房。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央,如同一尊带着煞气的门神。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西斜的阳光,在邹兰面前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邹兰疑惑地抬起头,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肥皂沫子。

当她的目光触及许愿的脸时,心头猛地一跳。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被晒得黝黑,沾着泥灰,但那双眼睛……那不再是过去五年里那种被生活压垮的麻木,或者偶尔流露出的、怯懦的委屈。那眼神,冰冷、锐利,像淬了冰的刀子,毫不掩饰地直直刺向她,里面翻涌着她从未在这个继子身上见过的怒火和……一种让她脊背发凉的陌生东西。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仇人,一个即将被彻底清算的仇人!

邹兰心里莫名地一阵发虚,随即又被一股被冒犯的恼怒取代。她把手里的湿衣服重重摔回盆里,溅起一片水花,尖声喝道:“杵那儿当电线杆子呢?聋了?让你挑水去!没听见?累傻了还是中邪了你?” 她习惯性地用尖刻的语言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掩盖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悸。

许愿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邹兰身上那件洗得发白、但明显没有补丁的棉布褂子,又扫过自己袖口早已磨破、露出线头的粗布上衣。强烈的对比,如同火上浇油。

他没有理会邹兰的叫嚣,甚至没有看她第二眼。视线越过她,投向正屋里。

正屋的门帘被掀开,父亲许鹏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他五十岁上下,背微微佝偻,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愁苦的皱纹。看到院中的情形,他先是一愣,随即习惯性地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口吻:“愿子?咋了这是?累了?快进屋歇会儿……” 他试图缓和气氛,目光在儿子冰冷的脸上和妻子恼怒的神色间游移,带着一贯的懦弱和息事宁人。

就在这时,东边那扇相对新一些、糊着半张旧报纸的门帘也被猛地掀开。后妈带来的儿子王望探出了头。

他18岁的年纪,穿着半新的蓝色学生装,皮肤比许愿白净许多,头发也梳得整齐,手里还捏着一本卷了边的课本,显然刚才在屋里看书。他看着院中的对峙,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仿佛在看一场打扰他清净的闹剧。

王望的目光落在许愿身上,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又犯什么犟?耽误我复习……”

这句自以为小声的抱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许愿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五年积压的屈辱、愤怒、被榨干的绝望,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也是最终的出口!

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直视着父亲许鹏那张懦弱而愁苦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渣子,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重重砸在死寂的院子里:

“爹!这日子,到头了!”

“这老黄牛,我许愿,不当了!”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邹兰瞬间变得铁青的脸,扫过王望错愕的表情,最后定格在父亲骤然失血、布满难以置信的惊恐的脸上。

“分家!”

“立刻!马上!”

“我的工分供他读书?我也不是他爹” 许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极其冰冷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质问,在小小的农家院落里炸响,“五年!我许愿的血汗,可别拿那铁饭碗搪塞我,也不是我的铁饭碗!”。

“这买卖,老子不干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木盆里脏衣服滴下的水珠,砸在地面的泥坑里,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滴答”声。

邹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紧接着,一股被彻底冒犯、被撕破伪装的狂怒如同烧开的油锅,轰地一下在她脑子里炸开!

“啊——!!!”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比村里最响的喇叭还要刺耳。

“天杀的!反了天了!许愿!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邹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马扎上弹了起来,沾满肥皂沫的手胡乱地在围裙上擦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里面燃烧着怨毒和难以置信的疯狂。她张牙舞爪地朝着许愿猛扑过来,嘴里唾沫星子横飞:

“分家?离了我们你算个什么东西?!喝西北风都找不着地儿!这些年是谁给你饭吃?是谁给你衣穿?没你爹和我,你早饿死冻死在野地里喂狗了!养不熟的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想分家?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她的动作迅疾而凶猛,干惯农活的手带着风,五指箕张,目标直指许愿的脸,似乎想用最原始的方式撕烂这张敢于反抗的嘴。

然而,面对这泼妇般的扑打,许愿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只是微微一侧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是一种长期高强度劳动淬炼出的、刻进骨子里的敏捷。

邹兰带着全身力气的扑打,瞬间落空!

巨大的惯性让她一个趔趄,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鸡食槽里。几只受惊的母鸡“咯咯”叫着扑棱着翅膀四散逃开。

扑空的羞辱感,瞬间点燃了邹兰全部的歇斯底里。她猛地转过身,脸色由铁青涨成了猪肝般的紫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许愿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许鹏!你聋了?!你就看着这孽障这么欺负我?!看着他造反?!看着他要拆了这个家?!你倒是放个屁啊!你个窝囊废!”

许鹏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打懵了几秒钟后回过神:“兔崽子敢跟你妈吵吵,我看你真是皮痒了”不由分说就要抽出皮带。

许愿稳稳地站在风暴眼:“如果您敢动手,我就要还手了,老登,见识过沙包大的拳头吗?”。

“你你你,孽子啊,不孝啊,你给我滚出去,今天晚上不许回来,冷静冷静什么时候想好了给你妈道个歉再回来”。

“呵呵,父不慈则子不孝,再见了老登,这个家我分定了,以后别想我在干一点活了”。说完许愿头也不回的往家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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