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宅的夜晚，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百年古树枝叶的沙沙声。
秦墨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的不是手机，而是一部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加密通讯终端。屏幕幽蓝，上面流动的信息，足以让外界任何一个金融大鳄或者情报头子疯狂。
福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奉上一杯刚沏好的明前龙井：“墨少爷，南边周家的事，已经处理干净了。周氏集团的核心资产正在由我们指定的机构进行‘善意’接管，过程会很平稳。”
“嗯。”秦墨应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从终端上移开。周家的覆灭，在他浩瀚如烟海的事务清单里，甚至排不进前一百位。那只是一种必要的清洁工作，维持某种秩序和体面。
福伯顿了顿，又道：“刚才‘长安俱乐部’的赵经理递来话，说是李家、王家那几个小子，知道您回来了，想组个局给您接风，地点就定在长安。”
李家小子李哲，王家那个王聪，都是他儿时在同一个大院里滚泥巴的发小。如今也都各自在各自的领域里崭露头角，是四九城里年轻一代里叫得上号的人物。
秦墨端起茶杯，吹开氤氲的热气，沉吟片刻。七年未归，有些场面上的走动，不可避免。老爷子虽然疼他，但也常告诫他“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关系，需要维系。
“告诉赵经理，安排个安静的包间。我晚点过去坐坐。”
“是，少爷。”福伯躬身退下。
夜晚的长安俱乐部，灯火辉煌，却低调内敛。这里没有炫目的霓虹，只有沉静的奢华和一种心照不宣的门槛。能进出这里的，早已不需要用豪车和logo来证明自己。
秦墨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在福伯的陪同下走入大厅。早已等候多时的赵经理立刻迎了上来，姿态恭敬到了极致，却丝毫不引人注目，直接引着他们走向一部专属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一个名为“九州”的包间。
门一开，里面原本喧闹的气氛顿时一静。
七八个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个个气度不凡。为首的正是李哲和王聪。
“墨哥！你可算来了！”李哲上前就给了秦墨一个拥抱，笑容真诚，“七年没见，想死我们了！”
王聪也笑着捶了一下秦墨的肩膀：“在外面逍遥够了？这回可不准走了！”
这些都是真正知根知底的发小，知道秦墨的底细，也清楚秦家在京城的份量。他们的热情里，带着发自内心的亲近，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包间很大，分了休息区、餐饮区和茶室。众人落座，闲聊起来，说的多是些儿时趣事和近况，气氛融洽。
期间，也有人试探性地问起秦墨这七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秦墨只是端起茶杯，淡淡一笑：“到处走了走，看了看。”
众人便识趣地不再多问。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深知有些事不能问，有些话不必说。秦墨越是这样轻描淡写，他们越是觉得深不可测。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包间的门却被有些粗暴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意式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人，带着几分醉意和倨傲，搂着一个当红的女明星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包间里的人，目光在李哲、王聪等人脸上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酒精和狂妄掩盖。
他是最近风头很劲的一个南方富豪独子，名叫郑伦，家里靠互联网新经济发了大财，自以为能凭借资本的力量在京城撬开一片天。
“哟，我当是谁占了‘九州’厅呢，原来是李少、王少。”郑伦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却落在了生面孔的秦墨身上。
见秦墨穿着普通，安静地坐在主位附近，李哲王聪等人反而隐隐以他为中心，郑伦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和轻蔑。
“这位兄弟面生得很啊？哪个山头的？能跟李少王少平起平坐，看来也是个人物？”郑伦语气带着挑衅，他怀里的女明星也好奇地打量着秦墨，觉得他英俊逼人，气质非凡，却想不起圈里有这号人物。
李哲脸色一沉：“郑伦，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郑伦却借着酒劲，浑不在意，反而走近几步，盯着秦墨：“哥们儿，混哪儿的？给个名片呗？说不定以后有生意可以合作合作？”他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秦墨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郑伦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洪荒巨兽瞥了一眼。
“我不做生意。”秦墨的声音很淡。
“不做生意？”郑伦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京城这地界，还有不做生意的爷？那你靠什么吃饭？靠李少王少赏饭吃？”
这话已经极其难听了。李哲和王聪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郑伦，你他妈找死！”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秦墨却轻轻放下了茶杯。
“叮”的一声轻响，却奇异地压住了所有的火气。
他看向郑伦，语气依旧平淡：“我靠什么吃饭，你不必知道。但你郑家能不能在京城吃到饭，或许，我可以说句话。”
郑伦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句话？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知道我们家跟多少部委有合作吗？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秦墨已经不再看他，而是对身后的福伯微微颔首。
福伯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诺基亚的手机，只按了一个快捷键，对着电话那头平静地说了一句：“查一下南省郑家，所有。”
没有多余指令，就这简单的六个字。
整个包间安静得可怕。
李哲王聪等人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兴奋与敬畏。他们知道，要出大事了。
郑伦被他这故弄玄虚的姿态弄得有些发毛，强笑道：“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知道我家的体量吗？一个电话？吓唬谁呢！”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
甚至可能更短。
郑伦口袋里最新款的顶配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十几个未接来电，有他父亲的，母亲的，公司CEO的，CFO的……
他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颤抖着手指刚划开接听，父亲那几乎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咆哮声就炸响在整个安静的包间：
“逆子！畜生！你到底在外面惹了哪路神仙了啊？！完了！全完了！我们的所有融资渠道被瞬间掐断！合作方全部单方面终止合同！税务、工商、消防直接上门贴封条！证监会的人已经坐在我办公室了！对方只传过来一句话！说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惹了谁？！你想让我们家立刻破产跳楼吗？！”
手机从郑伦手中滑落，“啪”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那身昂贵的西装。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惊恐万分地、近乎绝望地仰头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喝茶的年轻人。
他明白了。
他踢到的不是铁板，是一座他根本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万丈悬崖！
“秦…秦…”他牙齿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墨这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第一次正式地落在瘫在地上的郑伦身上。
“现在，你知道我靠什么吃饭了？”
他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郑伦和那个早已吓傻的女明星耳边。
“滚出去。”秦墨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别脏了这里的地板。”
福伯微微抬手，两名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的黑衣人出现在门口，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崩溃的郑伦拖了出去。那个女明星也花容失色，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了。
包间门重新关上。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哲深吸一口气，率先举起酒杯：“墨哥，七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敬你！”
众人纷纷举杯，眼神里的敬畏，已然更深。
秦墨微微一笑，举杯示意。
窗外，是京城璀璨的万家灯火。而在这璀璨之下，真正的权力，从来都是如此悄无声息，却又雷霆万钧。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