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乐师们这才如梦初醒，迟疑地重新奏起礼乐。
开始的几个音律明显有些仓惶失措，失了章法，好在专业的素养让他们迅速调整过来，悠扬庄重的乐曲再次充盈大殿。
毕竟是在御前，无人敢持续失态。
文武百官们依言躬身退回各自的席案后，然而那些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惊疑不定地聚焦在那依旧扯着皇帝衣袖的小小女孩身上。
好奇、审视、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种种复杂情绪在无声的眼波交汇中流淌。
这场万寿节的庆典，注定将让人难以忘怀。
“那你为何会来到此地？”嬴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目光落在小剑灵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
小剑灵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小辫子也跟着晃了晃：“我也不知道呀，我本来是要去你的墓前，给你过2284岁生日的……”
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眶“唰”地一下又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可是我变成剑灵之后，就再也回不去地宫了，只能在你的墓前孤零零地坐着陪你说话。别人都看不见我，我也摸不到东西，连礼物都不能带给你……秦王政，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嬴政听到2284岁生日，瞳孔微缩：“两千多年后的寿辰？”
嬴政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两千多年后的寿辰？
这女童所言，究竟是荒诞不经的胡言，还是……
小剑灵点头，忽然注意到殿内华美盛大的布置，眼睛一亮，“对啊！我每年都去给你过生日呢！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吗？”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着小剑灵泫然欲泣的模样，沉默片刻。
得知在自己身陨之后的两千多年漫长时光里，竟还有这样一个“存在”，年年岁岁、风雨无阻地惦记着为自己祝寿，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漫上心头。他早已习惯了高处的孤寂，习惯了臣民的敬畏，却从未想过，有一份惦念竟能如此纯粹地跨越生死与时空，带来一丝陌生的暖意。
他开口，声音比平日缓和了些许，“今日……确是朕之诞辰。”
小剑灵听到这话，顿时更无措了，小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嘟囔道：“那怎么办……我还是没有礼物可以送你……”
眼看她的泪水又要决堤，嬴政及时出声打断了她：“朕富有四海，何需稚子赠礼，给朕讲讲你成为剑灵后的事吧。”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安慰的话了。
“可是我想送！”
小剑灵突然坚定起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现在能碰到东西了，不是以前那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了，以后一定补上！我听说过生日都要收礼物的，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孩子气的霸气，让见惯了阿谀奉承和谨小慎微的嬴政微微一怔，看着她那认真的小模样，心底那丝奇异的感觉再次浮现，竟觉得有几分……有趣。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几乎难以察觉：“既然如此，朕便等着你的礼物了。”
他倒是真的生出了一丝好奇和期待，这份来自两千多年后、由剑灵所赠的礼物，究竟会是什么？
是蕴含天地精华的神物？
还是……他眸光微不可察地深了些，亦或是，他追寻已久的长生秘术？
毕竟，对于一位帝王而言，还有什么是比长生更大的诱惑呢？
小剑灵全然不知嬴政的心思，只是听到他愿意等待，顿时松了口气，小脸也重新绽放出笑容。
便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出地宫后，就一直在外面游荡，秦王政，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小小的身体也跟着轻轻发抖，像是再次陷入了那段恐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