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鞭結束的時候,夏雨墨的背部已是血肉模糊,鮮血淋漓。膽小的女人都不敢看,不過有幾個惡毒的都幸災樂禍地看著,比如白玉。
風景浩則是面無表情地坐著,看著趴在凳子上的女人,深邃的眸子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死了嗎?為什麼一動不動?要是宮裡的那個女人知道自己將她辛辛苦苦找來的“天孤煞星”打死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小月哭著撲上去,叫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她看夏雨墨閉著眼睛,以為她已經死了。
卻沒想到,下一刻夏雨墨已睜開了眼睛,眸中平靜如初。她艱難地從長凳子上站起來,面向風景浩,冷淡地說:“王爺,鞭刑臣妾已受了,臣妾告退。”
說完微微俯身向他行禮,然後拖著鮮血淋漓的身體轉身向落霞閣走去。似乎沒看到風景浩及眾人吃驚的表情。
小月愣了半晌,待夏雨墨走出很遠了才猛然驚醒,爬起來叫道:“小姐,等等小月……”飛一般地追了上去。
風景浩看著背部已皮開肉綻卻依然平靜的女人,深邃的眸子裡閃過複雜的光。
夜晚,書房中。
“那個女人會武功嗎?”風景浩臉色陰沉地問道。
一整天了,他怎麼都忘不掉那個女人受鞭打時的情景。那樣的鞭打就是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都會鬼哭狼嚎,為什麼她連哼都未哼一下。自始至終都是那樣平靜,彷彿被打的不是她,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可是鞭子確實是打在她身上啊,皮開肉綻的也是她啊!
為什麼她會這樣?看這樣子,她哪像膽小懦弱的女人?是不是他漏掉了什麼?
可是他哪裡知道,從小魔鬼化的殺手訓練已鍛煉出夏雨墨無比強大的自制力和承受力,鞭打這種刑罰在她眼裡只是小兒科。比這痛苦上百倍的嚴酷刑罰她都經歷過。
“回王爺,根據調查,王妃在夏府一直不受寵,從小被欺凌,既膽小又懦弱,從來沒出過府,更沒有學過武功,連讀書識字都未學過。”
高強恭敬地回答道。對於今天看到的一幕,他也很震驚,也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王妃好像並不膽小懦弱。
難道她從小被打慣了,這種鞭打她也習慣了?風景浩蹙眉,這種解釋根本說不通啊!
哎,不想了,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不值得他用心思。
不過他怎麼有點放心不下!
“高強,將本王房中的凝香玉露膏拿去給她!”半晌,風景浩才說。
高強一愣,接著應道:“是。”
這凝香玉露膏可是西域進宮的療傷聖品,平常王爺都捨不得用,沒想到卻賜給了她。
深夜,夏雨墨睡不著,避開小月,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對著月亮發呆。
背部的傷口已經塗上了藥,可是依舊火辣辣地疼。
自從回來,小月就一直哭個不停,自責個不停。可是這並不是她的錯。那些女人想找茬,不敢動她,只能拿小月開刀。可是她並不想與那些女人爭鬥,只想過自己安靜的生活。
這樣的與世無爭註定在王府中受到欺壓,但是她希望短暫的痛苦換來長久的平靜。跟著她這樣的主子是不幸的,所以她代她受罰,也算彌補心裡對她的虧欠。
鞭笞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只是皮肉傷而已。比不上心裡的痛苦折磨。
高山,你真的如此恨我嗎?不聽我一句話,就那樣殺了我!
現在她仍清楚地記得,他將匕首刺入她胸膛的時候,她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現在她的心依然很疼,很疼……
望著天邊的明月,不禁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想過她?
想到這兒,不禁自嘲一笑,他接近她就是為了殺她,又怎麼會想她!
但是她卻傻傻地陷了進去,迷失在他溫暖如陽光般的笑容裡,無法自拔。就算他殺了她,她也不怪他,不恨他,只是想他,念他。
自己果真是無可救藥了!
突然四周輕微的響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心一凜,有人來了!
“誰?出來!”
她冷冷地開口道,眸內冷寒如冰。
果然,黑暗中現出一條頎長的身影。站在她對面,同樣冰冷的道:“王妃好耳力。”
夏雨墨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知道他是風景浩的貼身侍衛,和他的主子一樣冰冷又嚴肅。
“何事?”她冷冷道。
高強一驚,沒料到她會這般冷靜。這個女人,他發現自己和王爺根本就不瞭解。
“王妃是在思念誰嗎?”他忍不住開口問道。因為剛剛他看到她望月的眸子,那般哀傷,那般迷茫,震撼了他冰冷的心。
“不干你事。”她依舊冷冷地答道。眼睛看向月亮,根本無視他的存在。
高強看了她半晌,無奈敗下陣來。道:“屬下奉王爺之命,特來為王妃送藥。”說完,將凝香玉露膏放在院中石桌上。
見夏雨墨沒什麼反應,又道:“再過三天就是中秋節,王爺讓屬下告知王妃好好養傷,三天後隨王爺入宮赴宴。屬下告退。”
“慢著!”
剛走出兩步就被她叫住。他停下步子,卻並未回頭看她。
“本王妃只想過平平靜靜的生活,不想捲入權利的爭鬥,更不會對王爺有任何不利,你整日跟在王爺身邊,希望你能夠明白。”她清冷地開口。
高強一怔。他是何等聰明的人,自然明白她話中的含義。她希望他不要多嘴告訴王爺今晚所看到的,她只想平庸,讓所有人都以為浩王妃是個膽小懦弱的女人。
她可真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啊!以前怎麼看走眼了,一直以為她只是個膽小懦弱的女人呢。
他冷淡地說:“屬下明白。只是夜晚風大,王妃有傷在身,還是不要在外逗留為好。”
說完,大步離開。
他的意思她自然明白,既然要裝平庸,就應該老實躺在床上養傷,而不是深夜獨坐園中。這樣會引人懷疑。
夏雨墨看了一眼石桌上精緻的小瓷瓶,不禁暗暗嘆息。
自己只想平靜地生活,為什麼就這樣難呢?
三天後,夏雨墨跟隨風景浩再一次去了皇宮。依然是誇張的脂粉,滿頭凌亂的金飾,庸俗不堪。
風景浩只是厭惡地看了一眼,就再也沒搭理她。看來那個侍衛沒有多嘴。這正是她想要的。
今天是中秋節,在風雲國是個很隆重的團圓節日。白天皇上會大宴群臣,王公貴族、文武百官都要帶著親眷參加。下午宴會結束,個人回府,晚上在自己家中賞月團圓。
他們到的時候,宴會還沒有開始,但是很多人已經在大殿內落座了。
看到他們到來,文臣武將皆行禮道:“參見王爺、王妃。”
“平身。”風景浩威嚴地說了聲,然後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夏雨墨亦步亦趨地跟著。
來參加宴會的大臣及親眷都偷偷地看向他們。竊竊私語,對夏雨墨投來鄙夷的眼光。夏雨墨恍如未見,安靜地坐著。
而風景浩就不同了。見眾人打量他們,對他竊竊私語,臉色越來越陰沉。他雖然不在乎名聲,但是卻受不了別人當面竊竊私語。於是狠狠瞪了夏雨墨一眼,起身離開,似是不想與她坐在一起。大概是找他皇兄去了。
夏雨墨暗暗嘆息,這怪得了她嗎?是那些“閒人”沒事嚼舌根好不好!她長得是美是醜,幹他們何事!
過了一會兒,夏雨墨實在接受不了他們偷偷摸摸的“注目禮”,於是走出大殿,到御花園中散步。
秋天的御花園是菊的天下。紅的、黃的、白的、粉的,一叢叢,一簇簇,爭奇鬥豔。很欣賞菊的高潔,在春夏百花競放之時默默守候,在百花凋謝之時傲霜吐蕊,為這顏色退盡的秋天帶來一絲絢麗。
這一世她想做一株菊,不爭不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做一個淡雅的自己。總有一天,她會像菊一樣,迎來自己綻放的季節。
邊走邊看,來到湖邊。這是一個小型的園中湖,湖水清澈,在陽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望著平靜的湖面,她的心變得很平靜。
不經意間抬眸,看到遠處一行人正慢慢向這邊走來。為首的兩人是風景天和風景浩,後面是那個溫婉的皇后和幾個衣著華麗的女人,應該是皇上的後宮嬪妃,再後面是一大堆宮女太監。
風景浩和風景天不知在說什麼,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卻洋溢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真沒想到那個大冰塊也會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夏雨墨轉身欲離開。這時湖邊突然傳來一聲聲急促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公主落水了!”
“救命啊,太子公主落水了!”
“太子落水了!”
……
太監宮女尖銳的喊叫傳遍了整個御花園。
夏雨墨往湖中看去。見湖水正中飄著一艘華麗的小船,船中空無一人。而小船邊的水面上有兩朵小小的浪花。
是兩個孩子在掙扎!
救人如救火,夏雨墨沒有多想,“噗通”一聲跳進了水中。
夏雨墨剛剛跳下,緊接著,又是“噗通”“噗通”兩聲,兩個男人也跳了下去。
一時間就見三條水痕向湖中心開去。
最前面的是一個嬌小的女子,卻是遊得最快。她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迅速接近湖心。很快就將身後的兩個男子甩得遠遠的。
前世義父訓練她們游泳時,會將鱷魚放在她們身後。只有比鱷魚遊得更快才能活下來,否則會成為鱷魚的口中美味。所以以前夏雨墨遊得很快,是逃命的速度。
雖然這個身子比以前嬌弱,背上的傷口也有裂開的痕跡,火辣辣地疼,速度比以前慢了不少,但是卻仍比風景浩他們兄弟快很多。
等到夏雨墨到達湖心的時候,兩個小孩子剛剛沉入了水底。
夏雨墨一個猛子紮下去,在水中扯住了一個小女孩。因為無法一下子救兩個孩子,於是她浮出水面,拖著昏迷的孩子向岸邊趕。
游到一半的位置,正好遇到水中的兩兄弟,於是將孩子推給他們,只吩咐一句:“將她送上岸。”然後返身向湖心遊去。
風景浩和風景天吃驚錯愕,但是現在不是吃驚的時候。風景浩看了哥哥一眼,拖著昏迷的小女孩就往岸邊遊。風景天繼續向湖心遊。
夏雨墨趕回來的時候,湖面上早已沒有了孩子的蹤影。她深吸一口氣,沉入了湖底。
還好湖水很清澈,夏雨墨很快就找到了小男孩。於是游過去將他拖出水面。這時皇上正好趕到。
夏雨墨的體力有些透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合力拖著孩子向岸邊遊。
岸邊的人見狀鬆了口氣。
太醫早就被皇后急召過來了,小公主正在搶救,還好溺水時間不長,還有氣,沒有生命危險。處理了一下就派人送回宮了。
風景浩看向湖中,那個女人和皇兄一起拖著孩子游過來,親密無間的樣子,心裡不知怎麼的有些不舒服。
夏雨墨和風景天游到岸邊,風景浩立刻將孩子接了過去,抱到一邊急救。
風景天躍上岸,正要去看孩子,回頭卻看見夏雨墨扶著岸大口大口地喘氣。於是伸出手來,道:“手給我,我拉你上來。”絲毫沒想到,他說得是“我”而不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