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八年冬,天降大雪,恰逢除夕,宮內張燈結綵,一派祥和。
宮牆內,十幾個身穿菡萏色夾襖,月色百褶長襦裙,梳著雙環髻,眉目秀麗的宮女排成長隊,井然有序的行走在被積雪覆蓋的青磚小路上。
春桃就在其中,她抱著一簇用白瓷瓶裝的綠梅,跟隨掌事姑姑將御賜之物送往乾清宮。
春桃今年剛滿十五,兩年前因家境貧寒被父親賣入宮中,分配到內務府的花房當差。和她並排行走的蘇杏,剛入宮不久,還是個天真爛漫的性子。
兩人排在隊末,蘇杏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從出了花房,嘴就一刻沒停歇過:“咱們陛下待柳淑怡可真好,這可是閩南進貢的綠梅,總共就三瓶,一瓶給了太后,一瓶給了皇后娘娘,另一瓶給柳淑怡,其他小主娘娘都沒有呢。”
這位柳淑怡本是辛者庫的宮人,某日在御花園得皇上垂憐,聖眷正濃,皇上不僅將永和宮重新修繕,還賞她一宮主位,夜夜留宿,不足月餘就懷上了龍嗣,一時風光無限。
不怪宮裡人頗有微詞,整個六宮都謠傳柳淑儀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專吸人精魄,因為皇上最近眼下總是帶著兩片烏青,流水似的補品一刻不停的送往養心殿。
聞言,春桃抿著唇,朝她搖了搖頭:“隔牆有耳,慎言,慎行。”
雪天路滑,一行人走了摸約小半個時辰,才到永和宮,不同於花房的單調簡陋,整個永和宮裝修的富麗堂皇,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連空氣中都散發著馥郁的花香。
柳淑儀高坐廳堂,神色傲然。
春桃和一眾宮女跪在地上行禮,直到一個溫媚如水的聲音響起:“起來吧。”
起身的瞬間,春桃抬眼輕瞥,只見柳淑儀慵懶的靠坐在貴妃榻上,膚色雪白,一雙水光瀲灩的美眸,她身著水綠色綾羅窄襖,領口微收,露出修長的脖頸。三個月的身孕足以顯懷,腹部微微凸起,更顯豐腴柔媚,嬌豔動人。
春桃內心不禁讚歎:當真是美人,難怪能在佳麗三千中脫穎而出,獲得這獨一份的恩寵。
出了永和宮,蘇杏拍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她轉頭看向蘇杏,低聲道:“柳淑儀可真大方。”
蘇杏撇撇嘴,小心翼翼的把柳淑儀剛賞賜的碎銀揣進懷裡:“那是自然,要不是柳淑儀出身實在低微,陛下早就晉她為妃了。”
從永和宮出來,掌事姑姑便遣散眾人,讓她們各自回宮,等待差遣,為晚上的除夕宮宴做準備。
回去的路上滿是積雪,踩在上面咯吱作響,蘇杏又說起一樁趣聞:“你知道溫大人嗎?”
春桃腳步一頓,隨即笑道:“宮裡誰不知道溫大人啊。”
“溫大人要娶親了,是咱們陛下親賜的婚事。”蘇杏滿臉興致。
春桃蹙著眉,不解道:“可溫大人是……宦官啊。”
蘇杏攏了攏鬢邊散下來的碎髮,漫不經心道:“那誰知道呢,你說陛下到底是器重溫大人,還是故意作賤他呢?外界盛傳溫大人是陛下的寵臣,我看也不過如此。”
兩人正說著,迎面撞上一個人,待春桃看清那人的面容,趕緊拉著蘇杏跪在地上,額頭貼著滿是積雪的地面,惶恐道:“溫大人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