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金属防火门在门外持续的撞击和抓挠下,发出沉闷痛苦的呻吟。每一次撞击,门框周围的墙壁就簌簌落下更多灰尘,顶在门后的备用电池箱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一点点向后滑动。门板上,几道被利爪撕裂的深痕在幽蓝水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顶住!他妈的给我顶住!”老周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门板,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汗水混合着之前的血污和灰尘,顺着手臂流下。他的肩膀抵着门,每一次撞击传来的巨力都让他身体剧震,脚下的立足之地仿佛随时会崩塌。
中年保安和阿强一左一右,用身体死死顶住电池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因过度用力而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小雅蜷缩在设备间最里侧的角落,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门外怪物非人的嘶鸣、金属扭曲的呻吟、以及同伴们粗重的喘息和怒吼,如同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裤腿。
云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设备间内浑浊空气的尘埃味和浓重的血腥气——那血腥味不仅来自他额角已经凝结的伤口,更来自门外深潜者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鱼腥恶臭。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试图用这微弱的痛感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景象:幽蓝水光下,那只布满鳞片的巨爪,如同地狱伸出的钩镰,精准而残忍地拖走一个活生生的人,只留下水面翻腾的血沫和绝望的涟漪。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他们被困在这个狭小的钢铁囚笼里,门外是物理攻击难以奏效的怪物,数量还在增加。逃?往哪里逃?窗外的世界早已沦为幽蓝的泽国,水面下潜藏着同样的杀机。守?这扇门又能撑多久?下一次更猛烈的撞击,可能就是防线崩溃、死亡降临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灼烫的热流,猛地从他紧贴胸口的皮肤处炸开!
“呃!”云烨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绷紧。那枚紧贴胸骨的白族银饰——三灵蛊雕,此刻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惊人的高温!这热度穿透薄薄的T恤,直抵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感。
更诡异的是,银饰本身似乎正在以一种清晰可辨的频率高速震颤着,发出一种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嗡鸣。这嗡鸣并非物理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的震颤,与他急速搏动的心脏形成了诡异的共振。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云烨瞬间僵住。他猛地捂住胸口,手指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枚银饰疯狂的搏动和滚烫!怎么回事?比刚才在楼下、在街道上,都要强烈十倍不止!难道是因为门外那些怪物?还是这栋建筑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设备间狭小而混乱,堆放着杂乱的线缆、备用灯具和工具箱,在窗外透入的幽蓝水光下,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门外深潜者的撞击和嘶鸣依旧,没有任何特殊的迹象。老周他们依旧在拼死抵门,无人注意到他瞬间的异样。
就在云烨强忍着灼痛,试图分析这异变的源头时,一种更加难以理解的感觉袭向了他。
那不是声音,是一种……感知的入侵。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无视了物理的距离和现实的阻隔,瞬间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钢铁囚笼,穿透了城市毁灭的轰鸣,穿透了那横亘天际的紫红裂痕带来的无边恐惧,猛地刺入他意识的最深处!
紧接着,一股无比清晰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这根无形的丝线汹涌灌入他的脑海!
唧唧——吱吱——
咕咕——沙沙——
那是……虫鸣!是无数种类各异,或高亢或低沉,或清脆或沙哑的虫鸣声!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宏大而充满生机的背景音浪。其中混杂着翅膀快速振动的嗡嗡声,甲壳摩擦枝叶的沙沙声,还有某种不知名小兽在林间快速穿行的窸窣声……
这声音是如此真实,如此鲜活!仿佛一瞬间,他就被抛回了数千里之外,云南老家那片莽莽苍苍,终年云雾缭绕的原始山林!空气里仿佛瞬间充盈了雨后泥土的清新、腐殖质的微酸,以及各种草木汁液混合的独特芬芳!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踩着厚实松软的落叶层,带着微微的弹性;能“看到”浓密的树冠缝隙间漏下的,被水汽氤氲成光柱的午后阳光;能“触摸”到潮湿树干上冰凉滑腻的青苔……
故乡!是彩云南境那熟悉的山林之音!这感觉强烈到近乎幻觉,却又真实得不可思议!
“嗡——!”
胸口的银饰在这一刻爆发出更加强烈的震颤和灼热,仿佛在回应着这跨越千山万水传来的故乡之音!云烨的意识被这与现实极端割裂的感知洪流冲击得一片混乱。现实的恐怖与幻境般的安宁激烈碰撞,让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云烨?你怎么了?”老周敏锐地听到了动静,百忙中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惊疑。只见云烨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神情痛苦而恍惚。
“没…没事!”云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强迫自己站稳。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脑海中那过于真实的虫鸣幻听驱逐出去。这里是杭州,是钱塘潮域,是怪物环伺的绝境!哪来的山林!哪来的虫鸣!
然而,那来自遥远彩云南境的山林之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他强行抗拒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故乡的群山隔着时空,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向他发出呼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砰!!!”
一声前所未有的猛烈撞击,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金属防火门上!
轰隆!
顶在门后的沉重电池箱被这股巨力猛地撞开,翻滚着滑向角落,撞在杂物堆上发出巨响。老周、中年保安和阿强三人如同被巨浪拍中,同时闷哼一声,被震得连连后退,几乎摔倒!坚固的金属门板中间,赫然向内凸起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鼓包!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插销剧烈地弯曲变形!
“门要破了!”中年保安绝望地嘶喊,脸上血色尽褪。
“哐啷!”
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一只覆盖着暗绿色厚鳞,指端长着锋利黑色钩爪的蹼掌,硬生生从门板被撞凹的缝隙边缘挤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只!两只布满粘液的蹼爪死死扒住门板的破口,疯狂地向两侧撕扯!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破口迅速扩大!
一只布满血丝的浑浊硕大眼球,透过那正在扩大的缝隙,死死地盯住了设备间内的众人!冰冷、纯粹的嗜血光芒,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勇气!
“嘶嘎——!!!”
伴随着一声兴奋而暴戾的嘶吼,那颗布满鳞片的狰狞头颅猛地从破口处探了进来!撕裂的口器张开,露出森森利齿,浓烈的腥风瞬间灌满了狭小的设备间!
它成功了!它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只需要再撕开一点,整个庞大的身躯就能挤入这个死亡牢笼!
“操你姥姥的!”老周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抄起刚才掉落在脚边的金属消防水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颗挤进来的狰狞头颅狠狠捅了过去!
砰!
沉重的金属管头狠狠撞在深潜者布满鳞片的额头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火星四溅!然而,效果依旧微乎其微!怪物只是被撞得头颅猛地后仰了一下,发出恼怒的嘶鸣,扒住门板破口的蹼爪更加疯狂地撕扯!门板上的破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另一只深潜者的利爪也试图从扩大的缝隙中伸进来!
中年保安和阿强也红了眼,一个捡起地上的半截木棍,一个抓起一个沉重的扳手,嘶吼着冲上去,朝着那挤进来的头颅和利爪疯狂地砸、捅!但他们的攻击落在厚实的鳞片上,除了留下几道白痕和溅起点点粘液,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怪物!
“嘶嘎——!”被攻击的深潜者发出狂暴的咆哮,猛地甩头,布满利齿的巨口闪电般咬向离它最近、正用扳手砸它手臂的阿强!
阿强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后退,脚下一滑,跌倒在地!腥风扑面,那张布满尖牙的巨口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眼看阿强就要命丧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云烨胸口的银饰,猛地爆发出一阵如同实质般的灼热洪流!这热量更像是一股汹涌的能量,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
“唧唧——吱吱——咕咕——沙沙——”
那来自遥远彩云南境的山林虫鸣,如同被骤然调高了音量,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化作了铺天盖地的声浪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涌入云烨的脑海!这一次,声音里不再仅仅是生机,更带上了一种古老、蛮荒、充满警告与威慑的尖锐韵律!
这突如其来的灵魂深处声浪冲击,让云烨的意识瞬间被淹没!他仿佛不再是自己,而是化身成了那片莽莽山林的一部分!无数复眼在黑暗中睁开,无数振翅声在寂静中蓄势,无数潜藏于腐叶与地穴的微小生命,正对着入侵者发出最原始,最本能的集体警告!
“滚——开——!”
一声混合了他自己嘶哑嗓音和某种尖锐虫鸣颤音的咆哮完全不受控制的从云烨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难以言喻的威慑感!
他根本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驱使。在发出那声奇异咆哮的同时,他那双因痛苦和混乱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抬起,死死盯住了那只正欲撕咬阿强的深潜者!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
那只几乎要将阿强头颅咬碎的狂暴深潜者,动作猛然僵住!
它那颗充满嗜血欲望的巨大眼球,在与云烨视线接触的瞬间,竟极其明显地收缩了一下!冰冷的嗜血光芒被一种难以理解的惊惧所取代!它那撕扯门板的蹼爪动作瞬间停滞,张开到极致的巨口也僵在了半空,粘稠的涎水顺着尖牙滴落。喉咙里原本狂暴的嘶鸣,变成了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呃…咕噜…”声。
仿佛看到了某种源自生命本源,铭刻在基因最深处的天敌!一种源于灵魂的本能恐惧,瞬间冻结了它的凶性!
这诡异的僵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但对于生死一线的阿强和老周他们来说,这不到一秒的凝滞,就是天赐的生机!
“机会!”老周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他根本不去想怪物为什么突然僵住,怒吼一声,手中沉重的金属消防水管不再捅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挥动攻城锤般,自下而上,狠狠抡向深潜者探入门内的下颚!
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巨大的力量砸得深潜者探入的头颅猛地向上扬起,狠狠撞在门框上沿!它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扒住门板的蹼爪不由自主地松脱!
与此同时,跌倒在地的阿强也爆发出求生的狠劲,他看准机会,抓起掉落在手边的沉重扳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砸向怪物那只还扒在门缝边缘的蹼爪关节!
“嗷——!”怪物再次惨嚎,剧痛让它彻底缩回了被砸伤的爪子。
“关门!快!”老周反应极快,趁着怪物缩回头的瞬间,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肩膀死死顶住那被撕开巨大破口的门板!中年保安也立刻扑上,两人合力,硬生生将严重变形的门板重新合拢!
“插销!快插上!”老周额头青筋暴跳,嘶声吼道。
阿强迅速爬起来,捡起地上那根已经严重弯曲变形的金属插销,手忙脚乱地试图将它重新插入扭曲变形的插销孔里。一次,两次!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终于在第三次,用尽全身力气,将弯曲的插销强行卡进了孔洞!
虽然这扇门已经严重破损,凸起变形,破口处可以看到外面怪物晃动的幽影,但至少,那致命的缺口暂时被堵住了!怪物被砸伤后的愤怒嘶鸣在门外响起,撞击声再次传来,但力度似乎因为伤痛而减弱了一些,门板虽然依旧剧烈震动,却没有再被立刻撞开。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了设备间。只有门外怪物不甘的嘶鸣撞击,和门内几人如同破风箱般拉动的粗重喘息。
老周背靠着千疮百孔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汗水如同小溪般从脸上淌下,混着灰尘和血污。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扭曲变形的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焊死。中年保安瘫坐在一旁,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阿强则直接瘫软在地,刚才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浑身脱力,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还在微微哆嗦。
小雅依旧蜷缩在角落,但捂着脸的手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惊恐未定地看着门的方向。
云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坐下去。刚才那一声不受控制的咆哮和那一眼带来的诡异震慑效果,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额角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刚才的爆发,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最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胸口的灼热感并未完全消退,那枚银饰依旧残留着惊人的温度,紧贴着他的皮肤,像一个刚刚释放过能量的余烬。而脑海中,那来自彩云南境的山林虫鸣声,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些仿佛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的模糊微弱余音,证明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切并非纯粹的幻觉。
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衣服紧紧按住那枚滚烫的银饰,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不甘沉寂的微弱搏动。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带来一阵寒意。刚才……那是什么?自己那一声吼,还有那一眼……是错觉吗?还是……这枚来自家乡的银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老周喘息稍定,正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汗和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板破口,评估着还能撑多久。他的目光没有在云烨身上过多停留,显然刚才的生死关头,他只顾着抓住战机反击,并未深究怪物为何突然僵住那关键的一瞬。中年保安和阿强更是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巨大冲击中,眼神涣散,根本没注意到云烨的异常。
只有小雅,那双透过指缝望向门外的惊恐眼眸,在扫过云烨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残留的泪光和不易察觉的疑惑。她离得稍远,又处于极度恐惧中,可能只是捕捉到了云烨那声奇异的低吼和瞬间暴起的姿态,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恐怕也说不清楚。
云烨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惊疑和一丝隐秘的恐惧攫住。他不动声色地将按在胸口的手放下,紧紧攥成拳,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不能让他们知道。至少现在不能。这种无法解释,如同鬼魅附体般的感觉,在这种绝境下,除了引来猜忌和恐慌,没有任何好处。
“咳…咳咳…”老周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默,“门…撑不了多久了。”他指着门板上那个巨大的、向内凸起的鼓包和边缘被撕开的狰狞裂口,门外深潜者浑浊的眼球和偶尔闪过的鳞片幽光清晰可见。“撞击…虽然弱了点,但再来几次…这门轴…肯定完蛋。”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更沉重的现实碾碎。设备间没有其他出口,只有这扇随时会崩溃的门,和几扇装着铁栅栏,根本无法通行的小气窗。窗外,依旧是幽蓝泽国,水面下潜藏着同样的杀机。
“妈的…难道真要死在这铁罐子里?”中年保安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阿强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不能…不能待在这等死!得…得想办法出去!找…找船!或者…或者能浮起来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设备间角落堆放的一些杂物,几块废弃的泡沫板和一些空塑料桶映入眼帘,虽然零碎,但似乎点燃了他眼中微弱的希望火苗。
“出去?”老周抹了一把脸,眼神凝重地扫过窗外泛着幽蓝微光的浑浊水面,“外面全是那种鬼东西!刚才你也看见了,它们在水里有多快!我们出去,就是活靶子!”
“可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啊!”阿强激动起来,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就在两人争执之际,云烨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思考。他撑着墙壁站起身,走到一扇装着铁栅栏位置较高的气窗前,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幽蓝的水光映照着混乱的城市。水位似乎比刚才又上涨了一些,淹没了更低矮的建筑物一层。远处,几栋较高的写字楼如同孤岛般矗立在泽国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些窗户后晃动的微弱光芒,显然也有幸存者被困其中。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水面和附近建筑物的轮廓,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生路。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斜对面大约两百米外,一栋造型独特的建筑上——那是一个依托着旧石桥墩建造的,拥有巨大弧形玻璃幕墙的咖啡馆,位置相对较高,大半部分还露在水面之上。更重要的是,咖啡馆的顶部,有一个类似露台的平坦区域!如果能到达那里,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比困在这随时会被攻破的设备间强百倍!
“看那边!”云烨指着咖啡馆的方向,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那个咖啡馆的露台!位置够高!我们得想办法过去!”
老周立刻凑到另一扇气窗前,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片刻后,他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地方!比这里强!但是…怎么过去?”他指了指脚下幽深的水面,“两百米,水里全是怪物,游过去就是送死。”
“不能游…”云烨的目光快速扫视着水面与两边建筑的连接处。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汽车顶盖、破碎的门板、广告牌、甚至还有几个翻倒的塑料垃圾桶。他的视线沿着两栋建筑之间狭窄的巷道和上方交错的电线、空调外机…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或许…不用完全下水。”云烨的声音带着冷静,他指着设备间窗外下方,“水位还没完全淹到二楼窗台。外面有空调外机平台、排水管、还有…那些漂在水面上的大块垃圾!我们可以试着…从外墙走,踩着那些漂浮物当跳板,尽量贴着建筑,减少在水里的时间,目标就是那个咖啡馆的二楼窗户或者露台!”
这个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在布满怪物的水域上方,进行高空攀爬和跳跃,任何一点失误都会万劫不复!
老周盯着云烨指出的路线,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但环顾这间摇摇欲坠的囚笼,听着门外持续不断的撞击和嘶鸣,他知道,留下必死无疑,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妈的…干了!”老周猛地一咬牙,眼中凶光毕露,那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有的光芒,“总比被堵在这里撕碎了强!”他看向中年保安和阿强,“怕不怕?”
中年保安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但看着老周凶狠的眼神和那扇随时会破的门,最终也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一种豁出去的绝望。阿强则握紧了拳头,作为船工的儿子,对水的熟悉让他对这个计划多了一丝病态的认同:“我…我打头!我熟水性…也…也爬过船桅!”
“好!”老周不再犹豫,目光扫过设备间,“找东西!绳子!能绑的!能当武器的!快!”
几人立刻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找起来。工具箱里有几卷粗麻绳,虽然不够长,但可以连接起来。角落里还有几根废弃的金属管和一根沉重的撬棍。老周迅速分配:“绳子绑腰上,连起来!防止落水被冲散!撬棍给我!金属管你们拿着防身!小雅,”他看向角落里依旧发抖的女孩,语气尽量放缓和,“跟紧云烨!千万别松手!”
小雅用力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软,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
门外的撞击声再次变得密集起来!插销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弯曲变形的门板边缘,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正从缝隙里缓缓渗出——那是受伤怪物的血!
“没时间了!准备!”老周低吼一声,抓起沉重的撬棍,眼神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虎,死死盯住了那扇通往地狱、也可能是通往一线生机的、布满裂痕的防火门。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顶住门的云烨、阿强和中年保安吼道:
“我数三声!开门!冲出去!目标咖啡馆!死也要死在外边!听明白没有?!”
“明白!”几人的回应混杂着恐惧和破釜沉舟的嘶哑。
云烨最后深吸了一口设备间内浑浊而绝望的空气,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按了按胸口那枚依旧残留着惊人热度的银饰。那灼热感,如同一个沉默的烙印,一个来自遥远故乡的、无法解读的警示或…指引?他用力甩开纷乱的思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九死一生的逃亡上。
老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呻吟的门,握紧撬棍的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低沉而充满血腥气的声音如同战鼓般在狭小的空间内敲响: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