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羽往后靠了靠，后脑勺抵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混着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竟有些犯困。
“困了？”谢云辞低头，见她眼皮子耷拉着，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温温的，“靠会儿，到了镇上叫你。”
宋清羽“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淡淡的墨香——是他抄书时总沾着的味道，闻着竟比安神香还管用。
没一会儿，就真的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她睡得浅，半梦半醒间，感觉他好像低头在她发顶印了个吻。
等她彻底醒过来时，车厢外已经闹哄哄的了。
卖糖人的吆喝声、孩童的笑闹声混在一起，透着股热闹劲儿。
谢云辞正掀着车帘往外看，见她醒了，回头朝她笑：“到了，先买糖葫芦？”
宋清羽揉了揉眼，往车外瞧——镇上的石板路两旁挂起了红灯笼，虽还没到夜里，那抹艳艳的红已透着节日的暖，她眼睛一亮，把刚才梦里的模糊话抛到了脑后，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外钻：“要！要两串！”
谢云辞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低笑笑道：“先在这等我，我先把马车停好。”
宋清羽乖乖站在路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旁边有个卖风车的小摊，彩色的纸风车被风一吹，“呼呼”转着，惹得几个孩童围着拍手。
她瞧了会儿，又忍不住往谢云辞停马车的方向望——他停好了马车，往这边走来脸迎着光，下颌线绷得清隽，连抬手掸了掸衣摆的动作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好看。
正瞧得入神，手腕忽然被轻轻攥住。
她回神，就见谢云辞站在跟前，手里捏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糖衣晶莹剔透，裹着饱满的山楂。
“看什么呢，魂都飞了。”他把一串递到她手里，指尖蹭过她的掌心，暖乎乎的。
宋清羽赶紧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糖衣化在嘴里，甜得刚好，里头的山楂酸得开胃，酸与甜混在一起，从舌尖暖到心里。“没看什么呀，”她含糊道，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灯谜摊子，“你看！那边好多人猜谜呢！”
谢云辞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眼，又低头看她嘴角沾的糖渣，抬手替她擦掉，指尖带着点糖葫芦的甜味：“先逛灯还是先猜谜？”
“先猜谜！”宋清羽眼睛亮晶晶的，拽着他就往摊子跑，糖葫芦的木签在手里晃悠着，留下一串轻快的影子。
灯谜摊子前挂着不少红灯笼，每个灯笼底下都坠着张写了谜面的红纸，围了好些人仰头琢磨，时不时有人拍手笑：“这题我知道！”
宋清羽挤到跟前，仰头瞅着最底下的一张，念出声：“‘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
她歪了歪头，戳了戳谢云辞的胳膊，“这我好像知道！是不是青蛙？”
谢云辞正帮她挡着挤过来的小孩，闻言低头看她，眼底带笑：“嗯，清清真聪明。”
旁边摆摊的老丈听见了，捋着胡子笑：“姑娘猜对咯！来，拿个小玩意儿当彩头。”
说着从旁边的竹筐里捡了个竹编的小蚂蚱，递到她手里。
那蚂蚱编得活灵活现，翅膀上还染了点翠绿的颜色。
宋清羽稀罕地捏着小蚂蚱的腿，眼睛更亮了，又拽着谢云辞去看下一个。
这次的谜面是“‘有头没有颈，身上冷冰冰，有翅不能飞，无脚也能行’”，她皱着眉想了半天，没等她琢磨出来，谢云辞在她耳边轻声道：“是鱼。”
她眼睛一亮，赶紧报给老丈，果然又中了。老丈笑着夸：“姑娘和郎君真是心有灵犀！”递过来个染红的菱角。
宋清羽把菱角塞给谢云辞拿着，自己又去寻新的谜面，嘴里还嘀咕：“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以前在书上看过些。”谢云辞跟在她身后，替她托着那串没吃完的糖葫芦，怕糖汁滴在她衣襟上，“要是猜中了大的彩头，想要什么？”
摊子最里头挂着个描金的灯笼，底下坠着块玉佩，瞧着就比别的彩头贵重。
宋清羽瞥了眼，又摇摇头：“不要那个，我就要竹蚂蚱。”她举了举手里的小玩意儿，笑得眉眼弯弯，“这个最好看。”
谢云辞看着她眼里的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再说话，只陪着她一个个猜过去。
日头渐渐往西斜，灯笼里的烛火被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红绸子映出来，把她的脸也染得红扑扑的。
直到宋清羽手里攥了好几个小玩意儿——竹蚂蚱、布小鱼、染红的菱角，才肯挪步：“去河边放河灯吧？”
“好。”谢云辞牵着她往河边走，路过卖河灯的摊子时，挑了个莲花形状的，又拿了支小毛笔和砚台，“写心愿吧。”
河边已经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放着河灯，水面上漂着点点烛光，顺着水流慢慢往下游去。
宋清羽蹲在岸边，借着旁边灯笼的光，歪歪扭扭地在灯壁上写字。
谢云辞站在她身后，替她挡着风，看她写一笔停一下，眉头皱得像只小愁苦。
“写好了？”等她放下笔，他才轻声问。
宋清羽把笔递给他，把河灯往水里推了推，小声道：“写好了。”
她没说写了什么，只看着那盏莲花灯慢悠悠飘远，烛光在水波里晃啊晃，像落在水里的星星。
谢云辞也没追问，只蹲下来陪她看着。过了会儿，他忽然低声道：“我的心愿，跟你一样。”
宋清羽猛地转头看他，他正望着水面上的河灯，侧脸被烛火映得柔和，眼里的光比灯还亮。
刚要说话，就听他又道：“晚上风凉了，先去吃碗馄饨？我记得你上次说王婶家的馄饨鲜。”
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乖乖点头：“好。”
被他牵着往馄饨摊子走时，宋清羽偷偷捏了捏手里的竹蚂蚱。河灯上她写的是“愿谢云辞岁岁平安，日日欢喜”，他说心愿一样，那他写的……是不是也有她？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