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破碎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掠过,像锋利的碎片,一片片刺进君夜的大脑神经。
“我……我还不想死……”
嘶哑的低语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少年手指的指甲深陷掌心肌肤,指甲缝渗出的血珠在床单洇出三瓣梅痕,冷汗浸透的上身,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身体像是被抽走骨架般,君夜连调整姿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四肢瘫软如烂泥在床上。
剧痛在神经末梢跳动,太阳穴突突作响,就像有人拿着钝器在颅内敲打——每一次吸气,肺叶都像被砂纸摩擦。
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单,指节泛白,却又在下一秒脱力松开。
君夜觉得自己像一具被丢上岸的鱼,只剩嘴唇还在微弱地翕动。
剧痛早已吞噬了所有知觉,每一寸肌肉都在背叛意志,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背上。
想蜷缩,想嘶吼,但最终只是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手指。
时间被拉得漫长而扭曲。
直到后半夜,客厅的老式挂钟发出沉闷的“咔嗒”声,时针颤巍巍地指向凌晨2点。
终于,那股撕扯着眼眶的剧痛如退潮般缓缓散去,只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空白。
绑在眼睛上的黑色绸缎早已被冷汗浸透,视线一片黑暗。
等等!
黑暗?!
自从幼时高烧过后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有色彩这么一说。
难道?
君夜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把用来保护眼睛的绸缎摘了下来。
当黑色绸缎从眼前滑落,一丝微弱的月光线,像一根纤细的银针,刺透了浓稠的黑暗。
君夜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突然的光线起初让他的眼睛感到刺痛,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光!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模糊的轮廓开始在视野中显现。
他看到了天花板上细小的裂缝,床边的椅子上,搭着他刚刚脱下来的校服,衣褶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世界在他眼中重新拼凑。
君夜的目光被窗外吸引,他挣扎着转动脖颈,每一个动作都像生锈的齿轮般艰难。
透过玻璃,他看到了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它们像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抬起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
“我。”
“能看见了?”
然而。
下一秒——
窗户的倒影里,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君夜通过窗户的反光可以看到自己闪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
这……
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自己双眼猩红,原本的眼白被染成墨色,瞳孔也变成了红色六芒星形状的纹路,在眼眶中缓缓转动,显得异常诡异。
君夜用手触摸着自己的眼眶。
这是什么?
罕见的红眼病?
但是恢复光明终究是好事,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去和父亲说一下吧。
“咕噜噜~~~”
之前脱力还没有觉得,但现在稍微恢复过来之后就感觉到胃里传来一阵饥饿。
君夜的鼻翼微微扇动。
这是什么味道,很香。
很熟悉,肉香?
不,比肉香更诱人。
更……鲜活?
自己好像已经一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现在身体虚弱得随时都可能倒下。
胃袋的痉挛将他拉回现实,某种原始的渴望从骨髓深处涌出,他的犬齿开始发痒。
空气中飘散的香气让他唾液疯狂分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打开房门,眼睛的红光更甚,看向“香味”传来的方向。
君夜愣住了。
“香味”是从对面——君昼的房间里传来的。
这时君夜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肉香,分明是君昼身体上的气味。
不是那种像被香水腌制过后的味道。
非要比喻的话……
大概就是那种茉莉混着白茶的淡香味吧。
君夜咽了口唾沫。
那么也就是说……
现在的他觉得君昼很“美味”吗?!
君夜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茉莉与白茶的气息在鼻腔里酿成致命的鸡尾酒。
不止是君昼,还有走廊另一边的爸爸雪松般沉稳的气息和妈妈蜂蜜般温润的体香。
三种不同的“香味”在空气中交织成看不见的蛛网,拉扯着他的神经。
“开什么玩笑?!”
君夜踉跄着向后退,后背直接撞上房间的墙壁上,尖锐的棱角划破了胳膊,血都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愈合。
对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抬头看去。
墙上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照片里微笑的自己如今眼中跳动着嗜血的六芒星。
窗户玻璃倒映出君夜嘴角不受控制流下的透明唾液。
进食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唾液不断在嘴里分泌。
不行。
必须离开。
现在。
立刻。
马上!
再不离开的话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君夜像醉汉般跌跌撞撞冲下楼梯,就这样踉踉跄跄的走出房门。
要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凭着赤脚踏碎庭院里的月光。
夜风裹挟着无数陌生而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隔壁孤寡老人衰败的陈香,24小时便利店店员活力的辛辣,孤儿院孩童鲜嫩的清甜,还有自己齿间弥漫的、铜锈般的血腥渴望……
每一种都让他的牙齿发颤,血液沸腾。
就这样君夜靠着自己的直觉漫无目的的,刻意的躲避着道路两旁的监控,一直向前跑。
最终,他闯入一片荒芜的垃圾场,垃圾场的腐臭意外地安抚了沸腾的血液。
说起来自己无论是体能,嗅觉,反应似乎都快了好几倍。
这个垃圾场离家很远,但自己很快就跑到了这里。
就连刚刚才恢复的视力都远超常人。
君夜甚至可以数清楚一辆被扔在一旁的自行车车轮手把上的螺纹数目。
“咦?”
鼻腔里又嗅到那种让自己流口水的“味道”,是从那座垃圾山的背后传来的。
君夜不禁咽了口唾沫,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那里缓缓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