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青年一番话,给周晓丽整不会了。
她接不下去啊!
这姑娘大眼珠看着机灵,实则比赵雪容要大咧,没什么心机,心思简单的像白纸。
这不,憋半天憋出来一个“对”。
眼镜青年面露喜色,当下追问:“几位女同志,你们插队的地点在哪,没准咱们是同一个地方。”
他这话明显带上了赵雪容和吴漾。
反观二人,人就站旁边过道上说话,她俩却是连头都不带抬一下。
“我们下乡的地点是,黑省黑岭地区松原县向阳公社的李沟围生产大队。”
周晓丽没一点犹豫,便将下乡地点告诉了对方。
“哎呀,那真是太巧了,咱们在一个公社,我在向阳公社的梁家屯大队,既然是一个公社,那说明离的不远。”
眼镜青年脸上的激动神情更盛,不动声色瞟了眼周晓丽的上衣、瞄了眼吴漾的长腿,又借提眼镜的功夫仔细瞅了眼赵雪容脸蛋。
随后,对着陆远一笑,“这位同志,不知道你插队的地点在哪,咱们都是社会新青年,能不能换个座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陆远能理解。
可你小子镜片后的小眼神也忒活泛了点,就差长出小手去扒人家姑娘衣服了。
陆远“噌”一下起身,吓得眼镜青年后退两步。
眼镜青年没想到陆远站起来竟比他高出一大头,而且看这架势,是要打人?!
“这位同志,你坐。”
陆远龇着一口大白牙,嘿嘿一笑。
青年再次整理眼镜掩饰方才的尴尬,“谢谢,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一位思想觉悟很高的同志,我的座位在…”
“砰!”
没等眼镜青年将话说完,一本名为《林海雪原》的读物,毫无征兆地砸在眼镜青年即将落座的屁股上。
书是赵雪容摔的,此时她正一脸平静地盯着眼镜青年。
眼镜青年未落座的屁股触电般弹起,扭头瞪大眼睛望着赵雪容:“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能这样,你这样的举动不利于团结…”
下边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赵雪容已经缓缓起身,眼瞅着就要奔他而来。
“你…你这是破坏广大知青同胞间的友谊,我…我不跟你一个女同志一般见识…”
“噗通…”
见眼镜青年四仰八叉摔倒在地,陆远默默将脚收了回来。
青年顾不得形象,手脚并用爬起来,辗转腾挪间落荒而逃。
不,应该叫战术性撤退。
毕竟人家临走前撂了大人大量的话头在那。
陆远叹了口气,捡起书丢给赵雪容,好好的一场乐子就这么被砸没了!
“刘姨有交代,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让我看住你少惹事,别还没下火车就背上乱码七糟的污点。”赵雪容捡起书,打算翻找到方才看的那一页。
陆远扶额,本以为带了个妹妹出来,没成想她竟要当“小妈”!
“刘玉梅同志还说什么了?”
“让我转告你管住裤头,不然打断你所有腿。”赵雪容翻页的手没停,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
即便声音转小,对面周晓丽与吴漾依旧听得清楚。
“噗嗤!”
吴漾用书遮住微红俏脸,不过看她小脑袋起起伏伏的模样,明显是在憋笑。
在之前的介绍、以及陆远与赵雪容两人不经意的谈话中,对面两个姑娘得知这二人来自一个大院,打小玩到大,所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并未感到奇怪。
周晓丽带着满脸的求知欲缓缓低下头。
她很想问问陆知青,为什么他妈妈要说“所有腿”,而不是两条腿,可一想到前边有关裤头的话,便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陆远这边已经无话可说,打断腿这话是能当着外人说的吗!
场面一时尬住,只有赵雪容的翻书声,以及吴漾从书后露出的微红脸庞。
“赵知青,你真厉害!”
眼镜青年的目光周晓丽不是没有感受到,只是她还不习惯怎么拒绝别人。
对于赵雪容这种看不顺眼就用书砸人的行为,周晓丽表示她这辈子都做不出来,无关素质教养,实在是没那份勇气。
被周晓丽带着崇拜的眼神一盯,赵雪容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嗐,厉害什么呀,那是书又不是板砖。”
众人:…
咋着,要是有板砖你还想拍人呐!
陆远搓脸,完了,刚是谁说出门在外别惹事来着!
“我觉得方才陆知青说的对,只要我们闯过生活关,克服劳动关,基本就能在李沟屯生产大队安顿下来。”
吴漾将书捂在胸前,身子前探,小声说着,“就像陆知青所说,东北这边是有‘猫冬’一说的,我和家里长辈打听过,说这边的冬季漫长,一年里有半年时间不能耕种,冬天下雪后就是猫冬。”
“那岂不是说干半年歇半年?”
周晓丽一听能歇半年之久,脸上神情放松不少。
赵雪容放下书:“是不是干半年歇半年不知道,但至少比去西北舒服,不保证顿顿吃饱饭,可绝对饿不死人。而且东北人好客、尊重有知识的读书人,只要不是那种特别矫情的知青,基本能在那边把日子过下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真不假。
面前三个性格迥异的姑娘叽叽喳喳聊起来,陆远也只有听声的份。
现在可不是前些年下乡的时候,只要肯细打听,多少能了解知青插队农村的艰苦,以及村民对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少数还偷奸耍滑的青年们的真实看法。
如今北方这边的确是一季作物。
可一季不代表一种,各种作物种植收获的日期并不一样,非是种一次收一次就完事了。
不过为了不打消她们的积极性,陆远并没有说扫兴的话。
还是等她们深入农村自己去了解体会,或者有机会在旁边提醒一下,免得给她们造成心理落差。
说起到东北这嘎达下乡插队,陆远还是沾了赵雪容的光。
做为赵家最小的闺女,赵雪容可谓是老赵头最宝贝的疙瘩,让其下乡也实属无奈。
为了能让这俩孩子去个好点的地,老赵头算是费劲了心思。
北方好啊,寒冬一来除了下雪就是上冻,起码还有歇息的时候,不至于一年到头连个缓劲的空当都没有。
南方虽说也饿不着,但干不完的活也是真的。
一年四季就干十一个月,除了过年,全年无休。
听着累人,实则一点都不轻松。
水稻双抢可不是闹着玩的,橡胶园也是会吃人的。
再有便是南方的口音,俗话说十里不同音,三里一方言,五里一乡音,不过这问题似乎也不算大。
关键是那边宗族聚集,很多村子都是以家族同姓聚居,五六百户的村子,除了有那么十几、二十多户散姓,均是同姓。
人家一个祖宗下来的,甚至相邻的几个村都是一个祠堂。
这样的地方很少有不排外的,族老或支书的权利大到无法想象,不夸张的说,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而东北就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关内人口大量涌入,尤其齐鲁人居多。
基本不存在一个村子只有一两种姓氏,多的甚至由十几个姓氏组成。
作为众城市的“带头大哥”,在这边只要踏实肯干就饿不着。
当然,北方还有贫瘠苦寒的西北,如果真去了那边,那可就只能站在圪梁上喝西北风了。
方位找得好,管够的那种。
不过,管不管饱另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