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名叫吉布斯。
长得跟那位传奇大副很像，但他是一个独眼龙。
他似乎是这艘船上的小头目，负责带着林夜熟悉船上的“规矩”。
所谓的规矩，其实就是干活。
无穷无尽的活。
“小子，看到那边的甲板了吗？”
“用刷子和海水把它刷干净，要是让船长看到上面有鸟屎，你就得负责把它舔干净！”
吉布斯指着一块满是污渍的甲板，粗声粗气地命令道。
林夜没说话，默默地拿起旁边一个沉重的木桶，到船舷边打了一桶水，开始卖力地刷地。
他的沉默和顺从，让原本还想找点茬的吉布斯有些意外。
他上下打量了林夜几眼，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转身去吆喝别的船员了。
林夜一边刷着甲板，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艘名为“海蛇号”的单桅帆船。
这船太破了。
这是林夜的第一个判断。
作为一名拥有十几年经验的现代海员，甚至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代理船长，他对船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
一眼看过去，这艘船的问题简直多得像筛子上的孔。
主桅杆的帆布已经磨损得非常严重，好几处都打了补丁。
而且补丁的针脚粗糙不堪，一看就撑不了多久。
缆绳也一样，许多地方的纤维已经散开，明显缺乏保养。
天知道哪天一阵大风刮过，会不会当场断掉。
更要命的是，他注意到船员们在操帆和转向时，动作毫无章法，全凭经验和蛮力。
观察风向的方式，居然是看天上的云和海鸟的飞行方向，或者干脆用手指沾点口水伸出去感觉……
太原始了。
简直比元谋人还原始……
林夜心里直摇头。
这他妈哪是航海，这简直是在赌命。
他脑子里的航海术，让他对这些东西格外敏感。
里面包含的知识，比如利用不同云层判断天气、如何精确计算风与船帆的角度以获得最大动力等等，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神技。
“嘿，新来的，别偷懒！”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海盗拎着酒瓶晃悠过来，一脚踢在林夜的水桶上，桶里的水洒了大半。
林夜停下动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络腮胡显然是喝多了，说话舌头都有些大。
“吉布斯让你刷甲板，你刷了多久了？”
“还没刷完一小块，是不是想被吊在桅杆上吹吹风？”
林夜没吭声。
他知道，跟这种醉鬼没什么道理可讲。
在这种地方，示弱或者硬顶，都不是好选择。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他默默地提起水桶，准备再去打水。
“站住！”
络腮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老子跟你说话，你聋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在林夜脸上。
林夜皱了皱眉，心里一股火噌地就上来了。
你妈的。
干活也不是，到底要哪样！
他忍着气，冷冷地说道：“放手。”
“哟呵？还挺横？”
络腮胡乐了，抓着他肩膀的手更用力了。
“小子，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到了这海蛇号上，你就得老实趴着！”
“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说着，他另一只手就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给林夜一巴掌。
林夜眼神一冷，尽管他不擅长打架，但也不能白让人欺负了！
手肘狠狠一顶，正中络腮胡的肋下。
“嗷！”
络腮胡吃痛，惨叫一声，抓着林夜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林夜抓住机会，立刻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他不是打架的好手，可对付一个喝多了的酒鬼，勉强还凑合。
这一下变故，立刻吸引了周围其他船员的注意。
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回事，比利？”
吉布斯也走了过来，皱着眉问道。
那个叫比利的络腮胡捂着肋骨，指着林夜骂道：
“这小子敢动手打我！”
吉布斯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看向林夜。
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居然敢还手？
林夜冷静地开口：“是他先动手的。”
“放屁！”比利怒吼道，“我只是想教教他规矩！”
“骚扰别人工作，这就是你的规矩？”
林夜毫不畏惧地反问。
他的镇定和言语里的逻辑，让周围看热闹的海盗们都有些意外。
在他们看来，新人就该被欺负，就该忍气吞声。
像林夜这样敢当面顶撞老船员的，还是头一个。
吉布斯摸了摸下巴，独眼在林夜和比利之间来回转了转。
他不是傻子，比利是什么德行他很清楚。
但他更需要维护老船员的“权威”。
“小子，不管怎么说，你动手就是不对。”
吉布斯沉下脸。
“巴博萨船长不喜欢船上有私斗。”
“这样吧，你，去把厕所清了。”
“比利，你也别找事了，滚去睡觉。”
这处理方式，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还是偏袒了比利。
清扫厕所？
海盗不都是撅屁股往海里排泄吗？
草，这小海盗还挺他妈爱干净！
估计是怕被浪头拍屁股上吧。
比利哼了一声，虽然不爽，但也不敢违抗吉布斯的话。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夜一眼，捂着肋骨走开了。
周围的海盗们发出一阵哄笑，看林夜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林夜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肘子，虽然解了一时之气，但也彻底得罪了这个比利。
更重要的是，他让吉布斯和其他老船员看到了自己的刺头属性。
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但他不后悔。
一味地忍让，只会让这些人变本加厉。
他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刷子，一言不发地走向船尾那个简陋又熏人的厕所。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瞥了一眼天空。
西边的云层，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变厚、变暗。
林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脑子里的航海术疯狂示警，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结果。
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且正在迅速靠近。
而这艘破船……
林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嬉笑打闹，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海盗。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艘船，连同船上这帮蠢货，迟早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