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是誰？
依老夫人的厭棄、沈若蘭的笑裡藏刀，是嫌疑最大的。
沈氏將她放養。明面上的粗疏，實則是縱容姑息供人踐踏。
她的惡意是明面的，也就瞞一個同樣不上心的蕭大將軍而已。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什麼髒東西，對她這種人是不齒出手的。
蕭九垂眸，將軍府裡的這潭水，看來深的很。
“母親，”蕭雨兒撒嬌的扯扯沈氏衣袖，“今兒和柔玉郡主說好了去珠寶閣的。您看這天兒也不早了，可別讓郡主等著不是？”
柔玉郡主是和順侯的嫡妹，蕭家二小姐的小姑。和蕭家幾個女孩子一向契合。
沈氏很樂意女兒們和郡主多多來往，當下笑眯眯應了。
只是……
“小九就不必去了，昨兒逛了一天，就好生歇著。那傷不也得養著？”
沈氏說完，也不看蕭九，吩咐前門準備馬車，三個小姐每人給了二百兩銀子。
老夫人也給各添了三百兩。
出門的時候，蕭雲兒忙忙給她一個抱歉的眼神。母親的決定，她也無能為力。
蕭九抿唇，這是徹底無視她了？月例沒有，買首飾的銀子沒有，衣裳也是往年舊了的。
昨兒說今日找人做新的，又絕口不提。想必爹爹問起，也是有諸多推搪吧？
她假裝為難，“可是爹爹答應了九兒可以出府的。”
關鍵時刻，還是這柄刀好使。
對於“扯虎皮做大旗，”蕭九用的得心應手，還一點愧疚也沒有。
“老爺應允的？”沈氏意外。
“爹爹說了，小九不太聰明學不會琴棋書畫，開心隨意就好。”蕭九笑眯眯的。
“九兒今天就想出府啊。”
沈氏頭疼。
原來的“傻”是真徹底，被下人欺辱還樂在其中。如今的“傻”是真有心機，提起要求來一套一套的。
她揮了揮手，示意蕭九下去。
蕭九帶著阿碧直接就去了府門。
聽到下人回稟，老夫人沉了臉。
“你就這樣縱容她，由著她丟人去？”
“娘，您也聽見了，是老爺允准這丫頭的。”她眸光一閃，“昨日老爺可是疼惜得很。”
老夫人怒氣湧上，沒出息的東西！那人都死了十幾年了……
蕭九二人走的不緊不慢，府裡不給備馬車，正合心意。
她想買一棟宅子，既然決定重拾醫術，就得煉製藥材。
在將軍府可不行，現在人人眼睛都盯著她們主僕，一個傻子突然醫術驚人，無論如何也圓不過謊去。
得等到更強大的時候。
溜溜達達了許久，終於在西城找到一幢合適的小院。本不想離府裡太遠，有事的時候來不及。
怎奈京城的房子寸土寸金，要麼太貴要麼太小。
遠點就遠點吧。
裡外三進的房子，後院還有個小小花園。
房主本是個行商，在此養了外室，一年半載的相聚一次。外室耐不住寂寞，紅杏出牆，與人私奔了。
商人氣惱之下，決定賣房回鄉。
一萬五千兩，成交！
阿碧心痛的看著一萬多銀子進了別人腰包，想著小姐再這般揮霍下去，她們又要喝西北風了。
蕭九有趣地看著小丫頭豐富的表情，這丫頭，話都在臉上寫著呢。
“放心！”她敲敲小丫頭的腦門，“你家小姐就那麼不靠譜嗎？餓不著你的！”
阿碧不好意思的笑了，想想殷大都督，那出手豪闊一擲千金，嗯嗯，真沒銀子使就找都督去。
殷大都督不知道被人惦記了，還是以這種方式。
“走吧，”蕭九揉揉痠疼的雙腿，“僱輛馬車買藥去。”
阿碧瞪大了眼，敢情小姐要將這兩萬兩全部霍霍沒……
一家一家的藥鋪轉，蕭九採購足了藥材，又買了煉藥煎藥的工具，讓阿碧和車伕先趕回去。她下了馬車。
“小姐！”阿碧委屈的看著她，從沒被小姐撇下過。
“我去前面的人市看看，挑兩個小廝。”蕭九囑咐，“院裡沒人不行。”
阿碧噙淚走了。
蕭九不由搖搖頭。
京都繁華，不分晝夜的人流如織。這熱鬧的場景原是她心嚮往之，變故後，卻只餘滄涼了。
馬蹄聲忽起，人群四散奔逃，瞬間空蕩蕩了一大片。
一匹驚馬怒吼著狂奔而至。
蕭九呆住。
這………什麼情況？
“哈哈哈哈，本王還是首次遇見如此膽大的小姑娘，你不怕死嗎？”
狂妄肆意的男人勒住奔馳中的馬，馬兒縱聲長嘶。
蕭九臉孔一白。是他！
當今聖上的胞弟，太后四子，厲王！
雲霓裳未出閣時，厲王經常出入相府，與雲相相談甚歡。
也曾與她手談棋局，宴客時琴蕭相合。
也曾有意納她為妃，奈何他素有“克妻”之名，雲相婉拒。
那時她的心裡只有程子衣，厲王於她亦師亦友。
拒絕也是她的意思。
自她出閣後，厲王行事更是放誕不羈，出人意表。
從此未見。
蕭九垂下頭，斂去眼中所有情緒。再抬頭時，已滿臉是淚，眼神呆滯。
“怕怕！女兒怕怕！爹爹快救女兒……”
“傻子？”厲王狂肆的面容垮掉。
“王叔，”有人笑吟吟的，“失望了吧？天下哪有不懼死的？這就是個小傻子！”
蕭九悄悄後退一步。
來人縱馬上前，用馬鞭柄抬起她的下頜，嗆住，“咳咳咳，這誰家的……”
“醜八怪！”
“這麼醜的丫頭不好好在家待著，出來嚇人呢？”刻薄狠厲。
蕭九假裝驚慌的後退，來人是個華服青年，容顏俊朗，就是有些輕浮之色。
“走了，小妹還在珠寶閣等本侯呢。”一拱手，“王叔回見。”
珠寶閣，本侯？難道是她的二姐夫和順侯？蕭九失笑，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厲王煩躁的哼了一聲，策馬亦是揚長而去。
遇到這兩人，蕭九也沒心思去人市了。
若是和順侯多嘴，蕭雪兒她們肯定會猜到是她，那以後再想出府就不易了。得趕在她們之前回去。
她念頭轉的飛快，直奔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