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廳堂,六小姐蕭雪兒挽起蕭九的手,“多日不見,九妹越發聰慧了,連祖母都拿你沒法子。”
其餘二人“撲哧”一聲笑了。
蕭九也不生氣,反握住蕭雪兒的手,“是麼?姐姐也知道妹妹很聰明,要不爹爹怎會這麼喜歡九兒,還免了九兒的懲戒。”
三人這次是真的吃驚了。平時話也說不全一句的小傻子,內院裡誰不拿她取樂?竟然會反將一軍。
蕭雨兒見六姐吃癟,心中暗樂。用手托起蕭九的小臉,紅斑、額傷,還是那個醜八怪!連那呆滯的神情都一般無二。
“妹妹出去做什麼了?給姐姐們說說?”蕭雨兒道。
“小九找爹爹了。”蕭九眨眨眼。
“九妹真的變了。”七小姐蕭雲兒謹慎道。
三姐妹中,蕭雪兒柔美、蕭雲兒秀雅,蕭雨兒明媚,如春花秋菊,各佔勝場。
蕭氏一族,果出美女。
蕭九摸摸自己的臉,對爹爹來說小女兒就是個意外,無怪乎不喜。
“九妹,”蕭雲兒柔聲道,“明日我們去珠寶閣選首飾,你也去吧。”
蕭九尚未說話,蕭雨兒就尖聲反對。
“七姐糊塗了,咱們怎能帶個小傻子去!平白被人笑話。”
“七姐姐真好,”蕭九高興地拍手,“小九也去!”
“我去給孃親說。”蕭雲兒摸摸她的頭,“九兒回去就寢吧。”
蕭九擺擺手,和阿碧跑遠了。
蕭雲兒臉上的笑漸漸淡去,“六姐,咱們這小妹不簡單啊。”
試探半天,滴水不漏,還會順水推舟。看來以前都是裝的!
蕭雪兒厭惡的拿出帕子試手,“臭乞丐!醜丫頭!也配牽本小姐的手。”
憤憤的將帕子扔到地上,用繡鞋猛踩。
“七姐,明天真帶上那小傻子?”蕭雨兒咬唇問道。
三人之中,七小姐最得其母看重,聰明敏捷。
“祖母和孃親今日都捱了排喧,”她幽幽道,“爹爹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白?”
“傻子也是我蕭氏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醜八怪可是跟定咱們了。”
皎潔的月色下,蕭氏姊妹不安回房。
蕭九剛要洗漱,就有婆子送來暫換的各式衣衫。
“夫人說了,”婆子小心回道,“這些衣裳姑娘先用著,明日就給做新的。”
心裡忍不住鄙夷,“大家小姐竟如此寒酸!”面上卻不敢帶出來。板子聲還依舊在耳,不敢忘。
“有勞嬤嬤。替我向夫人道謝,九兒愧領了。”
蕭九淡淡道。無視婆子詫異的眼神,送客。
在這些人面前她不想掩飾,早晚都得知道她不再憨傻的事實。
她也不想繼續裝。要想報仇就得走出府門,傻子可沒有資格與人交往。
她想快刀斬亂麻。
就從明日開始。
好好洗漱了一番,蕭九拿出藥包,這裡既有解身體之毒的,亦有給額頭傷口消炎的。
雖然只有一次的量,但以後既能隨時出府,就可隨時配藥。
想起擇藥時殷勝衫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唇角上揚。
“小姐,”阿碧問道,“老爺請的太醫還來嗎?”
自從看到小姐給大都督治傷,阿碧就不相信其他大夫了。太醫也一樣。
大將軍不知道被府裡的小丫鬟給鄙視了,猶自吩咐護衛去請太醫。
沈氏相勸,都快三更天,太醫也歇了,明日再請不遲。
大將軍這才猛醒,允了。
次日。
蕭雲兒強作歡喜的來邀蕭九前去請安。
蕭九穿了件月白色衣裙,長髮還是黃黃的,梳了個雙螺髻,臉上的紅斑吃了一次藥後,淡化了些,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體內之毒是在她很小的時候下的,年深日久慢慢侵蝕著女孩的容顏。
先是毀了她的神智、其次口齒、再有紅斑,如果不是因為某種原因突然收手,可憐的女孩子會肺腑盡碎而死。
蕭九嘆息。這女孩終是死在了後院,人心傾軋不止朝堂。
蕭雲兒進來,看到鏡前端坐的少女,突有一瞬間的屏息。
容色依然如昨,卻似乎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盈盈淺笑,一汪秋水。這雙眼睛是極美的。
蕭雲兒恍然。
蕭家九妹原本不是個傻子。
廳堂里老夫人剛用完早膳,大將軍上朝去了,沈氏和六小姐八小姐圍著老夫人湊趣。
看她二人進來,老夫人臉色微沉,“雲兒!”
蕭雲兒笑盈盈施禮,“給祖母請安!”拉過蕭九,“祖母快看,九妹妹是不是變美了?”
似是無意的擋在祖母面前,沒讓蕭九請安。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聲,不掩憎恨之色。
蕭九微微一笑。對於不喜歡自己的人,也不去刻意討好。
老夫人對她母女的成見之深絕非一日可消除。
她向沈氏施禮問好,沈氏眼底陰翳一掃而過。
深深看了蕭九一眼,見她眉目清明,哪有絲毫的痴傻?
“夫人,”婆子回稟,“老爺請的張太醫來了。”
正中沈氏下懷。
張太醫大早上就被匆匆請來,還以為老夫人有什麼不好。卻見老夫人精神奕奕的坐著。
互相寒暄幾句,張太醫才知道是給府上的九小姐看傷。
蕭九額頭傷口已經結疤,疤痕很深,要想徹底去除不可能。
張太醫捋著鬍鬚沉吟,半響搖搖頭,“貴府小姐這傷,要想恢復如前,只怕……難!”
“還請張太醫多多費心。”沈氏難過地看著蕭九,“女孩兒的容貌豈能輕易損毀?”說罷嘆口氣。
“宮裡的玉肌膏極好,只是不易得。”張太醫道,“夫人不妨去趟東宮,或有所得。”
蕭九恍然,太子妃那裡應有靈藥。
上前深施一禮,“太醫大人,”她聲音清脆,還帶著幾分童稚,“請您給九兒看看臉上這些好醜的斑,可能醫好?”
張太醫雖久處宮中,也曾聽聞蕭府九小姐之事,卻見這女孩溫柔有禮,除了面容有些不堪,哪有半絲痴傻?
他伸手搭脈,蕭九昨夜已用銀針將殘毒逼至左手指尖,只需用以血為生的小蟲吸食即可。
今日應邀出門亦有此意。
“九小姐臉上紅斑應是長久食用過敏之物所致,已深入紋理,”他搖頭,“查查何物,以後不可再食。身體並無大礙。”
輕籲,“用玉肌膏試試。”
廳裡眾人神情都很精彩。詫異的、嘲諷的,不屑的,獨獨沒有驚惶。
蕭九瞭然,這些人不是下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