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的目光犹如一道无形的寒风，所过之处，台下那些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新晋弟子们，顿时如鸟兽散，纷纷低头垂目，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生怕这位青云圣地闻名遐迩的废物峰主，会把那根“幸运”的手指指向自己。
毕竟，谁都知道，进了天琼峰，基本上就等于断了仙路。
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几位峰主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当姜恒的目光在几个资质优异的弟子身上扫过时，他们的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王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姜恒，因为他看见，姜恒的目光在那名万中无一的金色资质弟子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瞬间。
那可是金色资质！是他们天剑峰预定的未来支柱！
要是被姜恒给选走了，他能当场气得吐血三升。
然而，姜恒的视线也仅仅是停顿了片刻，便毫无波澜地移开了。
虽然这金色资质确实很惊艳，但却不是他姜恒要找的人。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最角落，那片代表着资质最差的白色资质区域。
想找绝世废材，自然得从垃圾堆里刨。
果不其然，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羁绊相关目标，目标为白色资质天赋者萧炫。】
【检测到羁绊相关目标，目标为白色资质天赋者方元。】
话音落下，姜恒的视野中，两个不起眼的青年身上，骤然亮起了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光芒。
一个青衣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屈的正气。
另一个则穿着黑色布袍，貌不惊人，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狠劲。
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是能和“废材”二字挂钩的。
但姜恒转念一想到自己，也就释然了。
在他打量二人时，那两人也正心思各异。
青衣青年萧炫正低头摩挲着手上的一枚古朴戒指，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
“小炫子，为了让你瞒天过海，在天赋测试中显现出白色天赋，老夫可是耗费了不少灵魂本源。你此番务必成功拜入青云圣地，只需三年，老夫便有把握助你踏入通玄境，届时你便有实力击败与你有三年之约的未婚妻，成就无敌道心，逆天改命，日后成为绝世强者也不无可能。”
“丹老放心，我萧炫，定不辱命！”萧炫的拳头悄然握紧，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另一边，黑袍青年方元，则在低头逗弄着一只趴在手背上的奇异蝉虫，嘴角噙着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有意思，竟重生到了这么个世界。天琼峰……废物峰主？呵呵，倒是个清净的好去处，正方便我行事，若能加入，再好不过。”
心念至此，方元已然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头，目光跨越人群，直直地射向高台上的姜恒。
恰在此时，姜恒的目光也正好看向他。
四目相对，一个在找与众不同的“废材”，一个在找能做挡箭牌的“废物”。
天雷勾地火，王八看绿豆。
对上眼了。
“圣主，就他了。”
姜恒抬手，遥遥一指，目标正是白色资质区域里，那个神情淡漠的黑袍青年方元。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懵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啥玩意？
圣主钦点的首轮选人权，你不要金的，不要红的，甚至连粉的蓝的都瞧不上，直接奔着最差的白色资质去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尤其是那名金色资质的弟子，他前一刻还在纠结，万一姜恒真选了自己，自己是该严词拒绝，还是委婉推辞，才能既不丢面子，又不得罪人。
结果下一秒，人家转头挑了个废物中的废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瞬间冲上他的头顶，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姜恒凭什么不选自己？！
难道我堂堂金色资质，连被他选的资格都没有？他这是在羞辱我！
一时间，这名金色资质天骄心中已然对姜恒恨之入骨。
“哈哈哈！”
一旁的王峰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拱了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
“看来姜峰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天琼峰的庙小，容不下天赋好的弟子，特意挑个资质差的，免得耽误了人家。此等高风亮节，老朽佩服，佩服啊！”
高台上的圣主慕云白，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本想借此机会拉天琼峰一把，谁料到姜恒竟如此不争气，当众选了个白色资质的弟子！
“姜恒，你可想清楚了？休要理会他人言语，你放心选，有本座在此，无人敢对你如何。”
慕云白还以为，姜恒是怕了王峰等人的报复，才自暴自弃。
“不了，圣主。”
姜恒却摇了摇头，神情淡然。
“我看这名弟子，与我天琼峰，有缘。”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嘴都堵死了。
行，你有缘，你了不起。
见姜恒态度坚决，慕云白重重地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得挥了挥手，示意此事就此作罢。
罢了，日后再想办法补偿天琼峰吧。
见姜恒已经做出选择，在场的弟子皆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们看姜恒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感激。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姜恒却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慕云白。
“对了圣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慕云白正为姜恒选了个白色资质的弟子而暗自惋惜，闻言不由得一怔：
“哦？你且说来听听。”
“您看我那天琼峰，常年就我一个活人，冷冷清清的，晚上风大点都瘆得慌。”姜恒一本正经地诉苦，“能否让我再选一名弟子？也好凑个人，热闹些。”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紧接着，便是炸开了锅。
“不行！”王峰第一个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姜恒！你莫要得寸进尺！圣主恩准你首轮择徒，已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想开本门百年未有之先河？”
“就是！我们这还等着呢，干脆全让你天琼峰挑了去算了！”
“规矩就是规矩，哪能说改就改？”
几大峰主群情激愤，纷纷表示反对。
这姜恒选一个废物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再选一个？简直是把收徒大典当成了他家菜市场，挑完白菜还想顺根葱？
慕云白眉头紧锁，脸色也有些为难。
他确实想帮扶天琼峰，但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破坏规矩，否则难以服众。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姜恒却不慌不忙地抬了抬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各位峰主先别激动，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慕云白身上，朗声道：“我第二次挑选的弟子，资质绝不会是红色及以上的！在这个前提下，不知圣主可否应允？”
这话一出，原本还义愤填膺的几位峰主顿时噎住了。
不要红色资质及以上的？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虽然觉得这要求依旧离谱，但既然最顶尖的苗子无碍，圣主又有意帮衬，他们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慕云白沉吟片刻，心中暗叹。
这孩子，终究是心善，怕耽误了好苗子。
也罢，就随他去吧。
“可以。”
随着圣主金口玉言，刚刚还吵嚷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而台下弟子们的心情，可就复杂了。
那几名红色资质的天才弟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甚至有人暗中拍了拍胸口。
可红色资质之下的弟子们，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心中疯狂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多谢圣主。”
姜恒道了声谢。
他之所以那么急着选弟子，是害怕到时候萧炫被其他峰主选走了。
虽然萧炫被选中的概率很低几乎没有，但万一那个峰主脑子抽了呢？毕竟单单收一个激活的羁绊可不如两个来得效果好。
随后姜恒没有丝毫犹豫，在无数道紧张的目光中，抬手一指。
他的手指，精准地越过了那些五颜六色的资质区域，再一次，稳稳地落在了那片最不起眼的白色资质区域。
最终落在了萧炫的身上。
全场：“……”
短暂的死寂之后，王峰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姜恒，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妙啊！真是妙啊！两个！两个都是白色资质！我青云圣地立宗千年，就出了你姜峰主这么一个慧眼识‘珠’的旷世奇才！佩服，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峰的笑声刺耳至极，周围几位峰主也是面面相觑，神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慕云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铁青一片。
他本以为姜恒是幡然醒悟，是开了窍，没想到，这小子是在自暴自弃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连头都不带回的！
“姜恒，”慕云白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你可确定你的选择？在落定之前，你还有更改的机会。”
“弟子确定。”姜恒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行。”
慕云白摆了摆手，心累了，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姜恒这才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方元和萧炫，温和开口：“你二人，可愿拜我为师，入我天琼峰？”
“弟子愿意。”方元几乎是秒答，神态自若。
可一旁的萧炫，却死死地攥着拳头，陷入了犹豫。
“小炫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答应啊！天大的好事！”丹老急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可是丹老……那天琼峰峰主，是个公认的废材……”萧炫的声音在心中带着一丝不甘。
“蠢货！废材才好！”丹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正因为是废材，才不会引人瞩目！我的存在，才能瞒天过海！有老夫在，你还怕什么？他不过是你摆在明面上的幌子，真正指导你修行的人是老夫！难道老夫的通天手段，还比不上青云圣地这些庸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丹老的一番话如宛若给萧炫当头一棒，让萧炫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有丹老在，自己何须看他人脸色？
一个无人问津的山峰，正是自己潜龙在渊的最好地方！
想通了这一点，萧炫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着姜恒恭敬地拱手行礼。
“弟子萧炫，愿意拜入师尊门下！”
“很好。”姜恒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们二人，便到我身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