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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

又是一年中元节,我照例蹲在小区角落,替常年出差的丈夫陈默给他那位已故的前女友烧纸。

他说她孤苦伶仃,无人祭奠,这是他每年的一点心意。

七年了,我从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的习惯,毕竟,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直到小区保洁阿姨忍不住告诉我,那个女孩根本没死,而且就住在隔壁单元。

1.

中元节,刚过傍晚,暮色就迫不及待地压了下来。

我拎着一袋纸钱,走到小区指定的焚烧点。

陈默又出差了,和过去七年里的每一个中元节一样。

他临走前特意嘱咐,“青青,记得帮我去给苏媛烧点纸钱,她家里没人了,孤零零的,就剩下我还记着她。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我嗯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闷。

给丈夫的前女友烧纸,哪个妻子会真的心甘情愿?

但陈默说得恳切,理由也让人难以拒绝,一个可怜早逝的女人,一点微不足道的祭奠。

我若反对,反倒显得我小气,毕竟,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蹲下身,拿出打火机,一张张纸钱投入火中,迅速化成灰烬,空气里弥漫着特有的烟气。

正烧着,负责我们这片的保洁阿姨拉着她的清洁车路过。

她停下脚步,看了我好几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抬头看她,“阿姨,有事吗?”

阿姨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姑娘,你…你又给你家那位去世的朋友烧纸啊?”

我点点头,“嗯,我爱人嘱咐的。”

阿姨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她再次压低声音,“哎呦,快别烧了!姑娘,你被骗了!”

我愣住了,举着纸钱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你老公说的那个姑娘,根本没死!”阿姨急急地说,“就住在隔壁三单元1701!我上周还帮她搬过快递,一大箱呢,她说她姓苏,叫苏媛!绝对错不了!活得好好的,比你气色还好哩!”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手里的纸钱撒了一地。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陈默说她七年前就……”

“我亲眼所见,你丈夫常去哪里!”阿姨跺了下脚,“姑娘,你长点心吧!”

她叹口气,摇摇头拉着车快步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四周是飘飞的纸灰。

风一吹,我打了个冷颤。

没死?苏媛没死?

陈默每年让我祭奠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爬满了全身。

脚步是虚浮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去看看!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来到三单元1701。

我站在防盗门前,心跳得像擂鼓,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没有关严,里面透出暖色的烛光。

我屏住呼吸,凑近那条门缝。

透过门缝,我能看到客厅一角,陈默正搂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女人依偎在他怀里,背影纤细。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出差吗?

怎么会在这里?

2.

这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听他们在说什么。

“媛媛,再耐心等等,就今晚了,所有的‘钱’都收到了,能量就足够了。”

一个柔婉的女声带着哭腔回应,“默哥,我真的受不了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了,明明活着却像个鬼……”

“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陈默的声音里满是心疼,“再忍最后一晚,等子时一到,仪式彻底完成,你就能彻底‘活’过来,真正走在阳光下了。

“虽然这个办法阴损了些,会折损青青五十年的阳寿,但为了你,值得。以后我会加倍补偿她的,她不会知道。”

听完,我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撑住身体。

折损我的阳寿?五十年?

每个字听来都是那么陌生,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所以,他每年中元节让我烧的,根本不是什么祭奠亡人的纸钱,而是要用我寿命做代价换回他那个前女友?

一瞬间,莫大的心痛几乎让我窒息。

我死死咬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下楼,走出单元门。

夜风更冷了。

焚烧点的火已经熄了,只剩下一堆黑灰,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此刻像一块碎裂的玻璃片,每一片都割得我血肉模糊。

我们是通过相亲认识的,第一次见面,他有些拘谨,但很体贴。

他说他刚经历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前女友苏媛车祸去世,他差点没走出来。

他说和我相处让他感觉轻松,看到了生活的光。

他主动约我吃饭,送我上下班,每天都和我说早安晚安,他说他有了重新爱一个人的勇气,我心疼他的过往,接受了他的好意。

交往半年后我们结婚了,我记得刚结婚那年,他第一次提出中元节给苏媛烧纸。

他抱着我,语气低沉而伤感,“青青,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媛媛她走得太突然,太孤单了。除了我,没人记得她了,你就当是替我,尽一点心意好吗?”

我当时心里酸涩,却还是点头答应了,甚至因为他这份善良,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多可笑。

第二年,他出差了,电话里,他声音疲惫,说项目紧急,赶不回来,再次恳求我替他去烧纸,我还心疼他工作辛苦,叮嘱他注意身体。

第三年,第四年……年年如此。

有时烧纸的时候,我会觉得特别累,头晕眼花,回去要睡很久才能缓过来。

我以为是自己体质虚,还去医院检查过,医生只说有些气血不足,注意休息。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劳累,那是我的生命在随着纸钱一起燃烧。

他每次补偿我的方式是什么?是一条廉价的项链?是一顿敷衍的晚餐?

还是事后几天刻意温柔的陪伴?用我五十年的命,换他这点虚伪的愧疚?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这里曾经是我以为的温暖港湾,此刻每一寸空气都令人窒息。

我冲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冲洗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最初的震怒和崩溃,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不能慌,陈默和苏媛还在隔壁楼,他们的仪式要到子时,我还有时间。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以前逛老街时,偶然看到过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铺子,招牌写着“民俗咨询”,门面古旧,里面坐着个穿着旧道袍的老头在打瞌睡。

当时觉得是骗钱的,但现在,这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3.

我心急如焚,一路开到老街,几乎是跑着找到了那家店,那个穿着褪色蓝色旧道袍的老先生,依旧靠在躺椅上打盹。

我冲进去,气喘吁吁,语无伦次,“道长救命!有人…有人用邪术害我!偷我的寿命!”

老道士被我惊醒,睁开眼,打量了我一下,他的眼神浑浊,却似乎能看透人心。

“姑娘,慢点说,莫急。”

我强压着恐惧的情绪,尽可能清晰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道士听着,眉头渐渐皱紧,脸色凝重起来。

“让你烧的纸钱,是不是特制的?比普通的更厚,颜色偏暗,上面除了印纹,可能还有些看不清的暗纹?”他问。

我拼命点头,“是!他每年都会寄回来一包,说是特意买的好纸钱……”

老道士叹了口气,摇摇头,“造孽啊,这是‘偷阴续’的邪法。中元节鬼门开,阴阳交界混乱,是施行这种术法的最佳时机。它通过至亲或气运相连之人的手焚烧特制的符钱,将烧纸者的生机阳气,通过冥币的形式,用来给阳火将熄或身处阴阳夹缝之人续命固魂的,代价巨大,几乎全由烧纸者承担。”

他的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至亲…气运相连…”我喃喃道,心脏抽搐着疼。

“夫妻本是一体,气运相连,血脉相通,由你来做这个烧纸人,再合适不过,损耗最大,转移的效果也最好。”老道士的话冰冷而残酷。

七年,我居然亲手把自己的生命烧给了那个女人。

一阵天旋地转,我扶住柜台才没倒下。

“道长…求求你,救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才活了二十八年……”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恐惧和委屈排山倒海般袭来。

老道士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他示意我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搭在我的腕脉上,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脸色更加沉重。

“姑娘,你元阳亏损严重,魂魄不稳,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若非你本身年岁尚轻,底子或许还好些,恐怕早已……”

他顿了顿,“五十年的折损,并非一瞬间抽空,而是逐年积累,但今年这最后一次,恐怕是量最大的一次,今夜子时若让他们成了,你…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我瞬间感到绝望。

“就没有……没有办法了吗?”我声音颤抖。

老道士沉思片刻,“邪法已行,损耗难逆。但并非无法可解,这邪法恶毒,施术者和受益者必遭反噬。我们可以加速这个反噬,将本属于你的东西,讨要回来一些,虽不能尽复,但或可为你延寿。”

“怎么做?”我急切地问,“只要能惩罚他们,只要能让我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需要他们的生辰八字,还要那女子的贴身之物,速去取来。”老道士催促。

老道士神色严肃,“记住,动作要快,一旦被察觉,恐生变数。”

4.

闻言,我立刻驱车回家。

一路上,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但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着复仇的狠厉。

回了家,我冲进卧室,直接拉开陈默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那里面有个旧铁盒,他从不让我碰。

我打开盒子,最上面就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甜,背后写着“挚爱苏媛”,而底下是一块手表,上面也刻着苏媛的名字。

我想起有次打扫卫生不小心碰到这盒子,陈默当时就黑了脸。

心口像被刀捅了一下,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拿那块手表,再次回了老街的铺子。

老道士已经准备了一些符纸、香烛和一個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陶罐。

他看了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脸色微变,“竟是如此…这两人命格竟暗合此术,难怪敢行此逆天之事,但也更好利用了。”

他让我将手表放入陶罐,又将写有陈默和苏媛生辰八字的符纸焚化投入罐中。

他把陶罐放在法坛中央,手指蘸着朱砂,在罐底飞快地画下复杂的符文。

“此术一开,会强行逆转部分未完成的转移,并引动邪法反噬。”老道士沉声说,“他们会感受到你这些年承受的痛苦,偷去的生机将会紊乱,十倍反噬于自身。但你记住,此法亦会彻底斩断你与陈默的夫妻气运牵连,再无转圜可能。”

我眼神冰冷,“求之不得。”

我和他,早在他说出“折损青青五十年阳寿”那一刻,就已恩断义绝。

“子时快到了。”老道士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我们开始。”

他念动咒文,声音低沉而古老。坛上的烛火开始剧烈摇曳。

与此同时,三单元1701。

陈默正紧张地看着手表,等待着子时整点完成最后一步仪式。

突然,桌上的烛火猛地一跳,骤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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