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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京的初冬,天空是被北风洗涤过的冷冽蓝。

阳光干净却失了些温度,斜斜地照在民政局门口那几棵老槐树上,将枯瘦的枝桠影子拉得细长。

林烬雪先一步走出来,手里那本崭新的结婚证,沉甸甸地熨帖着她的掌心,传来一种陌生而确凿的实在感。

这就……是夫妻了?

她长睫微垂,掩住了琥珀色瞳仁里翻涌的波澜。

有夙愿得偿的微醺,有踏入未知的忐忑,更多的,是一种漂浮在半空、不敢轻易落地的恍惚。

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靠近。

霍司律站到了她身侧。

他今日难得褪去了一贯挺括凛然的商务西装,换上了一件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罩同色系的长款大衣。

这身装扮柔化了他身为商海巨擘的锐利,却愈发凸显出世家子弟骨子里的那份闲适与矜贵。

那张俊美的脸上表情依旧淡然,像一块温润却难以捂热的岬岩玉。

他极为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林烬雪肩上的链条挎包,连同她手中那份装着其余材料的文件袋。

“手续都齐了?”他的声音在清冷空气里漾开。

“嗯,齐了。”

林烬雪抬眼,给了他一个清浅微笑。

黑色迈巴赫静候在路旁。

司机无声拉开车门,车内暖意扑面。

坐进车内,林烬雪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红墙碧瓦,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司律,”她转过头,声音轻柔带着试探,“下午……你有安排吗?如果没事,我们去北海公园走走?”

她顿了顿,像是为自己的唐突找补,轻声添上一句:

“听说冬天的北海,别有一番景致。”

霍司律正准备拿起平板处理邮件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对上她那双琥珀色漾着些许期盼的眸子。

几乎没有犹豫,将平板放到一边。

“好。”他答得干脆,唇角微扬,“偷得浮生半日闲。”

十二月初的北海,冬意已悄然浸透。

他们沿着湖岸缓步而行。

起初,中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属于“熟人”的社交距离。

空气里浮动着清冽干爽的气息,是冬天特有的味道。

“冷吗?”一阵北风掠过湖面,卷起几分寒意,他问。

“还好。”林烬雪轻轻摇头,却下意识地将羊绒大衣的领子拢紧了些。

霍司律未再言语,只是脚下步伐不着痕迹地放缓,调整到了一个她能从容跟上的节奏,并自然而然地走在了风吹来的方向。

踏上著名的永安桥,桥面的石阶因岁月侵蚀而略显不平,边缘背阴处还残留着些许薄霜。

几个孩童穿戴得圆滚滚,嬉笑打闹着从他们中间飞快穿过,带起一阵冷风。

霍司律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手臂稳健地环了一下林烬雪的后腰,将她往自己身侧轻轻一带。

“小心地滑。”低沉的提醒响在耳侧,带着温热呼吸。

“嗯。”

林烬雪只觉得被他触碰的那一小片区域骤然升温,冷风也吹不散耳根漫上的热意。

待那群孩子跑远,他的手便迅速收回,重新插进外套口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绅士本能的反应。

他们在背风处的临湖长椅坐下。

湖面不似夏日波光粼粼,显得格外沉静,远处只有一两只水禽悠然划过,留下淡淡波纹。

彼此间依旧没有太多言语,气氛却奇异地并不尴尬。

林烬雪微微仰起脸,闭上眼,感受阳光落在眼皮上的微弱暖意。

霍司律侧头看她。

光线勾勒着她安静的侧颜,长睫在眼下投下两弯小小阴影,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他发觉,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无需言语的宁静陪伴,甚至……隐约感到一丝松弛。

他向后靠去,也学着她的样子阖上眼,下颌线在放松状态下柔和了许多。

林烬雪悄悄睁眼,凝视着他放松的侧影。

这个在她心底驻扎了十一年的男人。

这个她曾以为遥不可及的身影。

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她身侧,是她的合法丈夫了。

一种混杂着巨大满足与细微酸涩的情绪漫上心尖,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贪心地祈愿,这初冬午后的时光,能走得慢些,再慢些。

……

傍晚,他们驱车前往霍家老宅。

一进家门,暖意与欢声笑语便驱散了屋外的寒冷。

霍家父母,都是爽朗开明的性子。

霍靖尧,曾经的“家国基石”铸就者,在家却毫无架子;钟芸更是拉着林烬雪的手就不放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欢。

“可算把我们这老儿子给‘处理’出去了。”

钟芸笑着打趣,亲自给林烬雪盛了一碗虫草花炖鸡汤:

“小雪,快喝点热的暖暖身子。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妈,妈帮你收拾他!”

霍靖尧则在饭桌上兴致勃勃地爆料霍司律小时候为了不去学钢琴,把琴谱藏到冰箱里的糗事,逗得林烬雪忍俊不禁。

在这种轻松欢快的氛围里,霍司律的表现也越发“入戏”。

他会为林烬雪布菜,夹走砂锅里煨着的羊肉最软烂的那一块;在她说话时侧耳倾听,目光温和专注;当母亲提及他少年趣事时,他会略显无奈地笑着摇头。

而在桌下,他的手却极其自然地探过去,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指尖,温热掌心将她的手包裹,甚至带着安抚意味地摩挲了一下。

林烬雪配合着他的“演出”,脸颊被屋内的暖气熏出羞涩的绯红,扮演着一个沉浸在新婚幸福中、略带赧然的妻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被紧紧握住的手,以及指尖传来的温柔摩挲,在她心湖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比下午那个保护的搀扶,更带有明确的目的性与温存的侵占意味。

告别父母时,夜色已深浓,冬夜的星空格外疏朗清晰。

车子驶入西山龙胤别墅区,这里的安保级别不显山露水,却足以让任何未经许可的窥探止步于数里之外。

迈巴赫安静地滑入私家车道,与其说这是一栋别墅,不如说这是一个坐落在西山脚下、拥有独立生态的微型庄园。

偌大的宅邸,瞬间从父母家的温暖喧闹中,坠入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寂静空间。

“我还有些邮件要处理,你早些休息。”

霍司律将外套随意搭在客厅沙发背上,便径直走向二楼书房。

“好,你也别太晚。”林烬雪点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轻柔。

她脱下厚重大衣,走进浴室。

再出来时,已换上一身藕荷色真丝睡裙。款式简洁,裙长及膝,端庄得体。

然而真丝面料特有的垂坠感与珍珠般的光泽,却在不经意间,将她窈窕的身形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望了一眼书房方向那缝隙里透出的灯光,转身下楼。

在厨房熟练地热好一杯牛奶,端着它,轻轻敲响了书房门。

“进。”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开门,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桌角台灯,晕开一圈温暖光域。

霍司律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蹙,神情是工作时的专注与锐利。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

只见她端着白瓷杯走来,周身萦绕着沐浴后湿润的清香。

初冬的干燥被水汽驱散,未完全擦干的发梢,偶尔坠下一两颗水珠,悄无声息地没入睡裙领口细腻的真丝面料,或是沿着她纤细的脖颈线条,滑入更深的隐秘地带。

霍司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或许只有一秒,又或许更久。

旋即迅速移开,重新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谢谢。”他的声音明显低沉沙哑了些。

“不客气,”林烬雪将牛奶轻放在他手边不扰公务的位置,“别忙太晚,早点休息。”

“嗯,看完这份报告就好。”

他应着,视线却未曾再抬起,仿佛屏幕上的数据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林烬雪没有再打扰,转身离开,并轻轻带上了门。

窗外的冬夜万籁俱寂。

书房里只剩下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但霍司律的思绪却难以完全聚焦在屏幕上。

牛奶的暖意,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气,都在无声地扰乱着他惯常的冷静。

目光掠过这间按照他极简主义审美打造的书房,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与她专业相关的青瓷画缸,里面插着几卷她临摹的古画稿。

视线再投向门口,这栋原本只是他偶尔落脚的别墅,因为这桩婚姻,被两家长辈指定为他们的婚房。

脑海里不期然地闪过一个多月前,那场极尽隆重的订婚宴。

几乎所有的世交旧故都到场了,盛大、隆重,符合他们两家身份的一切要求,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向外界宣告霍林两家联盟的仪式。

订婚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他那向来开明甚至有些逗趣的父母,以及她那德高望重的爷爷,便以极其一致的、不容置疑的口吻提出了下一个步骤——

“家里房间紧张,你们这订了婚就是一家人了,司律你在西山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收拾出来,和小雪先住过去,也方便培养感情。”

钟芸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神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促狭笑意。

他甚至怀疑,父亲和他那位老领导岳父,是否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于是,所谓的“家里住不下”成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在法律程序完成前,先一步“同居”了。

当然,这种“同居”界限分明。

他住主卧,她住在相邻的、带有独立卫浴的客卧。

彼此尊重,互不打扰,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属于“合作伙伴”的体面与距离。

直到今天,这纸婚约在法律上正式落定。

霍司律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却发现那些复杂的财务数据似乎失去了往常的吸引力。

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才她端着牛奶走进来时,真丝睡裙勾勒出的柔美轮廓……以及空气中那缕挥之不去的清甜气息。

这桩始于长辈意愿的婚姻,这幢起初只是为了应付差事而共居的房子,似乎……正在悄然发生着某种他未曾预料到的化学反应。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牛奶,一饮而尽。

那股暖意,仿佛自胃里升腾,一路蔓延至心口,带着令人有些无措的躁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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