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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等宴席开始,沈明盏拉着她坐西餐那桌。

她没吃过西餐,只好看着沈明盏,学他如何吃。

她是从来不挑食的,有口饭吃已经是难得了,只是没想到西餐,如此吃不惯。

桌上有一小盒装有如同黑色丹药似的东西,勾起了她的好奇,她擓了一小勺,尝了一口,齁咸,低头喝了好几口蘑菇汤,还被呛到。

一旁的女生看到她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不屑地说:“沈小姐,这鱼子酱啊干吃可不是这么吃的,是要放在虎口吃的或者你可以配苏打饼干。”

她低下头有些窘迫,说了声:“抱歉,我没吃过。”

沈明盏刚想开口替她说话,一旁的叶清铃倒先说了话:“我们宝璐妹妹想怎么吃怎么吃,这鱼子酱齁咸有啥好吃的,你知道为什么鱼子酱要放在虎口吃吗?”

沈明盏摇摇头。

叶清铃说:“因为以前捕鱼的渔民身上哪儿哪儿都脏,就虎口这个位置干净的,才放在虎口吃,这是渔民的传统,她倒学起来了。”

“你!”女生意识到叶清铃是在讽刺她,也不甘示弱:“哟,叶清铃你怎么还当上好人了,那天不是你说的宝璐都失踪这么多年了,怕不是回来的是个冒牌货?”

女孩话音刚落,一个叉子从天上飞过来,落在她的汤碗里,汤水飞溅地到处都是,溅了她全身,她“啊”地大叫一声,立刻站了起来。

男人低沉的斥责从不远处传来:“不会说话就闭嘴,陆原娇,这里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女孩刚想骂人,一转头看到来人,便闭了嘴。

李依斐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是陈行砚。

他一开口,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叶清铃在一旁趁此低声说:“宝璐,你别听她瞎说,那会儿不是你还没回来嘛,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依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那个叫陆原娇的说对了,她确实不是沈宝璐,她冲清铃笑了笑:“没关系。”

生病让她失去了味觉,这一闹,这餐饭她算是彻底吃得索然无味,头也很晕,下了餐桌,又去了趟洗手间。

等出来时,远远瞧见沈明盏在训斥同桌的人,一个个被训的都低头不敢说话。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叶清铃走过来同她说:“刚刚那些人说你坏话,我本想吃完饭再说的,谁叫那个姓陆的这么嚣张,我就先告诉表哥了,表哥都气死了。”

她一惊,急忙走向沈明盏,他还在气头上,满脸怒意,只在看到她时才缓和了些,“你刚刚去哪儿了?”

“卫生间。”

沈明盏反而质问:“清铃跟你说了?”

她点点头,拉了拉他的袖口轻声说:“别生气了,都是小事,我没放心上。”

沈明盏反倒不开心:“以后再碰到这种事,要同我说听到没?”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

毕竟从认亲开始,她便知道她是员工,他是老板,她只要做好本职工作。

见她不说话,沈明盏郑重地说:“既然我是你哥哥,理应保护好你,谁让你自己扛事情了,谁让你被欺负了不张嘴了?”又顿了顿说:“有我护着你,谁敢说你半个不是?”

李依斐瞬间便红了双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心情起伏明显了些,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人这样护过她?

沈明盏看她哭,还以为话说重了,替她擦去脸颊的泪水:“我只是….让你将来有什么事都和哥哥说,不要一个人扛,不是怪你,听到没?”

她用力点点头,哽咽着说:“那你…可以不要生气了吗?”

沈明盏沉默了两秒,才抬手,身后陈前看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那些嚼舌根的人都请走了。

陈行砚在一旁,看着这出戏,也不知为何,刚刚餐桌上瞧见这个小姑娘面色惨白,又被人欺负,不自觉出手帮忙了。

几个月没见她,样貌倒是越发出挑了,只是这性子还是这般胆小,一点不像沈宝璐。

沈明盏给陈行砚使了个眼色,准备同他聊聊。

陈行砚走过去,发现李依斐面色更加惨白了,还以为因为刚刚的事情,她被吓到了,同沈明盏说:“先送她上去休息吧。”

走到半路,陈行砚开口:“性子得改,要是宝璐,刚刚应该直接摔碗了,哪儿能受这气。”

李依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陈行砚在提点她,她木讷地点头:“刚刚谢谢您,以后我知道了。”

陈行砚见她两颊泛红,气喘吁吁的,很是不对劲,疑惑地问:“你不舒服?”

“我…”李依斐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竟直直向前摔去。

陈行砚一把抱住她,横抱起来,便皱了眉,跟抱纸片似的,怎么会这么瘦?

沈明盏着急道:“送去二楼房间。”

陈行砚低头看了她一眼,双眼紧闭,喘着粗气,沈明盏握住她的手,竟是滚烫。

陈行砚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摸了摸她的额头,比身体还要烫,脸颊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显人很难受。

“发烧了,你让她生着病过来?”

陈行砚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怪罪。

沈明盏有些慌张道:“医生说下午过来,早上体温还正常,我还以为是小感冒,她说可以坚持,我就带她过来了。”

沈明盏立马打了电话,催促医生过来,佣人看到这情况,赶紧通知了沈父沈母。

陈行砚见床上的人紧闭双眼,难受地皱着眉,脱口而出:“她就是个小丫头,懂什么,还不是听你的。”

沈明盏也自责,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莫不是早上开始就一直硬撑着,不敢跟他说。

沈父沈母也赶了过来,看到床上的小人儿烧得稀里糊涂的,脸颊绯红滚烫,沈母便摸着她的脸大哭:“怎么突然就烧得这么严重,明盏,你快些叫医生来。”

李依斐感觉自己身体就像棉花一般飘了起来,飘到天空中,躺在云朵里,可是明明如此柔软却还是不舒服。

她看到不远处妈妈正朝她招手,可自己却完全没有力气迈步走过去,只好大喊:“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

沈母自从找回女儿,何曾听过女儿如此深切地叫着自己,见她紧闭着眼喊妈妈,又这样说,想必是梦见自己走丢时候的场景了,自是心疼不已,焦急地摸着她滚烫的脸颊:“宝宝,妈妈在这里啊,哪儿也不去,妈妈不会丢下你的,宝宝别怕,明盏,你快些叫医生来。”

一旁的沈父已经看不下去了:“去医院,我去开车。”

沈明盏知道沈母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孩子的痛了,此情此景自然是激起了她的母爱。

可这大雪纷飞,行车不便,而且医生也快到了,他镇定道:“还是等下医生吧,马上就到了十分钟,我去拿退烧贴,你们别担心。”

沈母还没反驳,沈父先开了口:“你妹妹好不容易找回来,你怎么这么冷漠,烧成这样出了事怎么办?”

沈明盏倒不是不愿意去医院,只是父母去医院,必定担心陪在身边,一验血很容易露出破绽,他急忙眼神示意陈行砚帮忙。

陈行砚倚在门框上说:“伯父伯母别着急,现在外面雪天路滑,我们开车去医院,未必有医生过来来得快,再等十分钟,医生如果还不来,我送她去医院。”

沈明盏趁机下楼,拿来退烧贴给她贴上,李依斐感到额头凉凉的,便苏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轻声喃喃:“沈…哥哥。”

沈明盏一怔,即便在这时,她也是清醒地在扮演她的角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后悔不该今天将她带过来。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哥哥在这儿。”

沈母在一旁哭泣,李依斐刚刚梦中好像听到她哭了,头疼得很,握住她的手说:“妈妈,我没事,我就是头疼,你别哭。”

沈母看到女儿都这样了,还这么懂事安慰她,心中更难过,想到女儿走丢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她还这么粗心大意,自责不已:“唉,你都发烧了,别动,宝宝,都是妈妈不好,都没发现你这么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撑一撑啊,要不要喝水啊?”

刚刚半梦半醒间,她迷糊地听到沈明盏在说话,心急如焚,却迟迟睁不开眼睛,医院一定不能去,验血很容易被发现,她用尽力气说:“嗯,我好多了,不要去医院。”

话音刚落,医生和护士就提着箱子来了,今早沈明盏就同他们讲过症状了。

医生量了温度,又把了脉,便施针挂水配药,放下听诊器,沈母这才问:“医生,辛苦您了,宝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病毒性感冒突然发烧也是常有的事,就是令爱身子骨弱,长期营养不良,烧得快了些,这瓶挂下去,如果烧还没退,再去医院进一步检查,我给她配些药一起吃。”

沈母大惊:“营养不良,怎么会?”

她看向医生,又看向沈明盏。

沈明盏也是大惊,看向陈行砚。

陈行砚倚靠在门框上,微微摇了摇头,沈明盏才没继续说话。

沈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有医生在,她没多说什么,先礼貌地让佣人请走医生。

而后才一脸严肃,郑重地问沈明盏:“沈明盏,你告诉我,宝璐到底是不是被李家夫妇收养了?知识分子家庭是不可能短吃的的,现在医生说宝璐长期营养不良,又是怎么回事?”

沈父始终沉默地在床边守着女儿,看着女儿瘦削的脸,终于还是开了口:“明盏,你直说,那个李家夫妇是不是拿来唬我们的,你到底在哪里找到的宝璐,宝璐到底吃了多少苦,我们承受得住。”

沈明盏迟迟想不到合适的借口:“我…”

沈母含着泪,重重说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重。

“你不说是吧,不说我们自己去查。”

“是我自己不要吃饭…”轻轻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李依斐开了口:“爸爸妈妈,我读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喜欢学校的一个小男孩,她说我太胖不好看,所以…我不吃饭减肥…才饿的营养不良,养父母…对我很好…还每天变着法给我…做吃的。”

沈明盏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理由,一脸惊讶看着李依斐,李依斐尚在病中,父母当然都信她的,他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要露馅了。

沈母走到床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哽咽着说:“傻孩子,再怎么喜欢人家也不能不吃饭啊,搞到营养不良,怎么说你才好,你小时候多健康啊,能吃能睡的。”

李依斐一嘟嘴,硬是扯了扯嘴角:“我错了妈妈,后来那小男孩,青春期吃得多胖的跟猪一样,我就不喜欢他了。”

沈母和沈父终于转哭为笑。

“你啊,从小就喜欢帅哥,这下落了病根,可得好好补一补,免得再发烧晕倒。”

李依斐看他们这样,她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刚刚她听到医生说也出了一身冷汗,嘴巴会骗人,身体不会,她这副李盼娣的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可被收养的沈宝璐是不会的。

她刚刚还以为沈母发现了她是假货呢,吓得她满手心都是汗,而且沈母又如此聪慧,立马转头质问沈明盏,她害怕自己暴露。

突然想到了昨晚看的新闻,有个小女孩青春期为了喜欢的男生减肥,得了厌食症,便拿这个当借口了,好在沈父沈母爱女心切,完全没有怀疑。

她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李依斐这一病,聚会乱成了一锅粥,沈家夫妇还要去处理,又不放心她,便让沈明盏看着她。

两人一走,只留下沈明盏和陈行砚。

沈明盏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角:“这么难受,早上为何不和我说?”

她垂眸说了声抱歉。

他给她换了个退烧贴,食指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也不知道每天在想什么,以后对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听到没?”

李依斐乖乖点头,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俨然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

陈行砚走到床边,冷冷开口:“演着演着,别把自己演进去了,明盏不是你亲哥,不必如此亲密。”

李依斐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她自然是知道的,不必他三番五次来提醒她。

她语气诚恳且真切:“陈先生,您放心,我明白自己身份,无论是沈父沈母给我的爱也好,还是我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好,都是因为沈宝璐这层身份,如果没了,我便什么也不是,我始终记得我是李家村的李盼娣,您不必担心,来日我鸠占鹊巢,在京城待着不走。”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陈行砚冷冷开口,却没有看她。

她告诉自己要努力学习不在意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鸟们尚且还要挣扎生存,更何况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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