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便是将近一个多小时崎岖难行的山路。
对于平时在大城市生活惯了,出行靠地铁公交,上下楼有电梯的林峰来说,这简直是一场酷刑。
脚下的积雪被踩实后滑不留足,裸露的碎石和冻土坚硬硌脚,山路陡峭蜿蜒,每向上攀爬一步,都感觉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双腿肌肉酸胀得如同发酵过度的面团。
他累得像条脱水的鱼,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这位……这位连长同志,”
林峰实在撑不住了,扶着旁边一棵挂满冰凌的老松树,断断续续地问道,声音因为极度疲惫而嘶哑,“还……还没到吗?这……这也太远了……”
那位带路的八路军连长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叉腰,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打量了一下林峰狼狈不堪的样子,嗤笑一声:“这才走了几步路?你就累成这副熊样?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大少爷,真是细皮嫩肉,不经造!”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感叹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异。
旁边随行的两名战士也投来类似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属于艰苦环境磨砺出来的、对“弱者”本能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林峰感受到这些目光,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烫,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事实胜于雄辩,他这具长期坐在电脑前、缺乏锻炼的身体,和这些常年跋山涉水、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八路军战士比起来,确实有着云泥之别。
他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份“鄙视”,咬了咬牙,松开扶着树的手,继续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默默跟上。
途中,他们路过了一些散布在山坳里的村庄。
映入林峰眼帘的,是清一色的低矮泥瓦房,墙壁大多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色的土坯。
许多屋顶的茅草已经发黑,被积雪压得有些变形。村道泥泞不堪,冻结成坚硬的车辙印。
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破旧棉袄、面黄肌瘦的村民,裹紧单薄的衣衫,缩着脖子在寒风中匆匆而行。
整个景象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贫瘠和破败,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时代的艰难。
带路的连长注意到林峰四处张望的目光,警惕性立刻提了起来,他放慢脚步,与林峰并行,压低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我告诉你,别在这里东张西望,瞎琢磨!这地形、这村落分布,都是军事机密!再乱看,小心我真把你当成敌特抓起来审问!”
林峰心里一凛,连忙收回目光,赔着笑解释道:“不敢不敢,连长同志,我就是……就是没见过,有点好奇。”他暗自提醒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这个年代、这个环境,任何出格的举动都可能引来致命的误会。
又坚持行进了几分钟,就在林峰感觉自己的体力即将到达极限,几乎要瘫倒在地时,前方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坡地上,出现了一个被低矮土墙围起来的院子。
院子门口,两名持枪的八路军战士如同雕塑般挺立在那里,尽管棉装破旧,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地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到了!在这儿等着,不许乱动!”
连长丢下一句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帽和衣领,快步走向院子,与门口站岗的战士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便掀开厚厚的棉布门帘,走了进去。
林峰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几乎要虚脱地坐在地上,但最终还是强撑着,借着这短暂的空隙,仔细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新一团团部。
院子看起来是由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或者地主宅院改建而成,主屋是几间连在一起的泥瓦房,墙皮剥落得厉害,窗户上糊着厚厚的草纸,有些地方已经破损,用木板钉着。
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柴火,角落里似乎还有一个马棚。
一切都显得那么简陋、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破败,与他想象中一团指挥部的样子相去甚远,但却透着一股实实在在的、艰苦卓绝的气息。
没过多久,那名连长从屋里走了出来,朝着林峰招了招手:“进来吧!”
林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和喘息,跟着一名战士走向主屋。
战士率先掀开了那道厚重的、打着补丁的灰色棉布门帘,一股混合着烟草、汗味、柴火气息和一丝劣质酒味的暖流扑面而来。林峰弯腰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靠墙的一侧是一个北方常见的土炕,炕上放着一个小方桌。
而就在那张炕上,一个身影正盘腿坐着,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正准备往嘴里送。
此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脸庞黝黑,线条硬朗,胡子拉碴,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精明的光芒和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混不吝气质。他身上的灰色军装同样洗得发白,领口敞开着,显得随性而不羁。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跳!是他!果然和荧幕上的形象一模一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将领,林峰内心还是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见到了历史书中的人物活生生站在眼前。
“团长,人带到了。就是这小子,说有什么‘大买卖’,非要当面找您。”带林峰进来的连长报告道。
炕上的李云龙随意地“嗯”了一声,放下酒碗,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扫视着林峰,从他那身格格不入的西装,再到脚上沾满泥雪的皮鞋。
看了半晌,他才挥了挥手,对屋里的其他人说道:“行了,这儿没你们事了,先出去吧,把门帘给我撂下。”
连长和几名战士应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李云龙和林峰两人。
李云龙又端起碗,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然后用碗沿指了指林峰,开门见山地问道:“就你?说有‘大买卖’找我?说说看,啥买卖?要是敢消遣老子,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峰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他知道,谈判的关键时刻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平时在公司里与重要客户洽谈业务时的专注和精炼,目光平静地迎上李云龙审视的眼神,清晰而肯定地说道:“没错,李团长,是大买卖。军火买卖!”
“噗——咳咳!”
李云龙刚灌到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去后呛得咳嗽了两声。
他猛地放下酒碗,身体前倾,脸上的漫不经心和怀疑瞬间被极大的兴趣所取代,眼睛瞪得溜圆:“啥?!军火?!你小子……你不早说!”
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刚才那副“爱答不理”的架势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堆满了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连忙用手拍着炕沿:“哎呀呀!你看这事儿闹的!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来来来,林……林老板是吧?快请坐,请上坐!这破地方没啥好招待的,喝口地瓜烧暖暖身子,驱驱寒!”
说着,他手脚麻利地拿过炕桌上另一个看起来干净些的粗瓷碗,从旁边的酒坛子里给林峰倒了满满一碗浑浊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液体。
林峰也没有客气,他在炕沿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
酒液入口辛辣无比,如同火烧一般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但随即一股暖流便在胃里扩散开来,确实驱散了不少寒意。
“地瓜烧,果然劲儿大……”他暗自咂舌。
李云龙看他喝了酒,笑容更盛了,自己也抿了一口,搓着手问道:“兄弟,贵姓啊?怎么称呼?”
“我叫林峰,李团长叫我小林就行。”
“林峰?好名字!”李云龙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林峰的肩膀,拍得林峰龇牙咧嘴,
“原来是林兄弟!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是做大事的人!我说林老板,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手里……到底有多少家伙事儿?都是什么货色?啥价钱?你放心,只要东西好,价钱公道,我李云龙绝不含糊!”
林峰放下酒碗,思索了一下。
他对这个时代的武器具体型号和性能参数其实并不是太懂,与其班门弄斧,不如直接询问需求。
于是他反问道:“李团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觉得,需要什么样的火力配置才能够正面击溃,并且是全歼鬼子一个齐装满员的精锐联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