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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还有一个磨得掉漆的木头针线盒,摇晃起来没有声音,但底部有个极隐蔽的暗格。

苏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抠开,里面塞着一对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翡翠耳扣,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苏瑶看着这一桌子的“破烂”,眼眶突然有些发热,鼻子酸得厉害。

这不是后妈寄的。

原身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翻涌上来。

这件破棉袄,是亲妈在世时最喜欢穿的,每年冬天都要拿出来晒晒。那个针线盒,也是亲妈的嫁妆。

是原身的父亲。

那个在强悍后妈面前唯唯诺诺、仿佛哑巴了一样,连女儿下乡都不敢吭声的男人。

他用这种近乎卑微、甚至有些窝囊的方式,瞒过了精明算计的后妈,把家里能动用的、属于原身亲妈的东西,全都换成了这些硬通货,千里迢迢送到了女儿手上。

这是一位父亲在那种高压环境下,所能给予女儿最深沉、最隐晦,也最实在的爱和保障。

苏瑶摸了摸心口。

那里酸胀得厉害,像是塞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那是原身残留的情绪在激荡,在委屈,在释然。

“放心吧。”苏瑶低声喃喃,声音有些哑,“你的父亲很爱你,他没有忘记你。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绝不辜负这份心意。”

她手一挥,意念微动。

桌上的金条、金珠、钱票和翡翠耳扣瞬间消失,全部被她收入了空间那个绝对安全的仓库里。

有了这些东西做底,她在这个年代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就算哪天真和路远过不下去了,她也有足够的资本独自立足,过上好日子。

刚把东西收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带着股风风火火的劲儿。

是路远。

苏瑶心里一惊,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把地上拆得七零八落的破棉袄和旧棉絮往角落里堆。

还没等她收拾完,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路远大步走进来,带进一股燥热的海风和满身的汗味。他显然是跑回来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黑得吓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狼藉——满地的陈年旧棉絮,空气中还没散尽的霉味,还有苏瑶蹲在地上,微微发红的眼圈。

路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怎么回事?”他几步跨到苏瑶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门口的光,视线锐利地扫过地上那些破烂衣物,“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他刚才在团部开会,听通讯员说有苏瑶的包裹,紧接着就有人嚼舌根,说苏瑶娘家寄了一堆垃圾过来羞辱她,现在苏瑶正躲在屋里哭呢。

路远当时火就上来了,会都没开完就请假跑了回来。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这女人平时娇气得很,手上破点皮都要哼唧半天。现在对着一堆破烂红了眼,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瑶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嫌弃屋里乱,而是问谁欺负了她。

她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摇摇头:“没人欺负我。就是娘家寄了点老人的‘念想’过来,我看着感动,一时没忍住。”

路远又不瞎。

那地上的东西,分明就是些扔在大街上都没人要的垃圾。又破又旧,散发着霉味,哪是什么念想?

沪市苏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干部家庭。就给千里之外新婚的女儿寄这些?

这哪里是寄东西,分明是打脸!是故意恶心人!是在告诉整个家属院,苏瑶是被家族抛弃的人!

一股无名火“腾”地从路远心头窜起,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着苏瑶那张强颜欢笑的小脸,心里竟然有些发堵,闷闷的难受。

怪不得她以前那样作天作地,非要回城。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没了娘家依靠,没了退路,才只能拼命折腾,想抓住点什么?

“别收拾了。”路远一把拽住她正要去捡地上脏棉絮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摸枪磨出的厚厚老茧,粗糙却有力,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起来,“这些破烂玩意儿,留着干什么?我拿出去烧了!”

说着,他弯腰就要去抱那一地狼藉。

“别!”苏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他的胳膊。

开玩笑,这里面虽然金子拿走了,但剩下的棉花好好弹一弹还能做个坐垫,那些旧布料洗干净了纳鞋底也是好的。这年头物资紧缺,浪费可耻啊!

“你干什么?”路远动作一顿,低头看她。

苏瑶的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小臂,柔软的身子几乎贴在他身上。她刚洗过澡没多久,身上那股好闻的皂角香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

路远浑身一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极其不自在地偏过头,粗声粗气道:“一堆垃圾,你还当宝贝了?缺什么我去供销社给你买,咱们家不差这点东西!”

苏瑶看着他那副别扭的样子,心里一乐。

这糙汉子,还挺会心疼人的。

她没注意路远的异样,蹲下身,从那堆破衣服的最底下抽出一个信封。

刚才忙着找金子,差点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漏了。

信封是牛皮纸的,很厚实,封口用火漆封得死死的,上面没有邮戳,也没有署名,应该是夹在包裹的最深处一起寄过来的。

“这是什么?”路远也注意到了这个藏得严严实实的信封,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瑶没说话。她直觉这里面的东西,比那些金子更重要。

“哗啦——”

信封里滑出一张薄薄的信纸,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穿着旧式长衫,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笑得一脸温和。

那是原身的父亲,和三岁时的原身。

苏瑶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有寥寥数行,写得极快极草,显然是在非常匆忙的情况下写就的。

而信的最下方,并非落款,而是一行触目惊心的血书!

路远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向苏瑶:“你父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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