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目光都扫向周和平,
周爱军两口子更是瞧好戏般眨巴着眼睛,特别是龚雪华眼底的鄙夷压都要压不住了。
她看不上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嫂,从前以为她就是骄纵一些而已,没想到居然离经叛道到让肚子里的孩子跟娘家姓。
这在结了三次婚的龚雪华看来,简直就是倒反天罡,违背社会秩序。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
每一次婚姻她都公平的给每个丈夫生了孩子。
头一个厂长丈夫生了两胎是女儿,都不用婆家说,她坚持生了第三胎是个儿子才跟丈夫离婚。
二婚是个离异会计,虽然对方表示一个孩子很好,但她认为传宗接代很重要,没有儿子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一顿操作猛如虎,给二婚丈夫又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后丈夫的工资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人,她再次离婚。
三婚丈夫是个街溜子,虽然家暴喝酒赌博样样都来,但她看不惯别人说他丈夫是个绝户,无儿无女,所以她一去就给三婚丈夫生了两个儿子,让丈夫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只是丈夫打人实在太痛,熬不住的她再一次离开了家庭。
虽然三婚三离让她痛彻心扉,但在子嗣上来说,她对得起所有丈夫,是自己给他们传宗接代,让他们做了完整的男人。
所以听到大嫂让肚子里的孩子跟母亲姓,龚雪华十分不理解。
孩子就该跟着爸爸姓,将来出去外面行走才能挺得起胸膛,跟妈妈姓,窝窝囊囊一辈子没出息。
眼瞧着大哥大嫂喝公婆就要开干,龚雪华眼珠子一转,拉着大嫂张丽坐下来,
“大嫂,孩子跟谁姓不都得喊咱爸妈爷奶,大哥是周家的长子,你肚子里的就是长孙,自古以来长孙当半子,以后这个家都是他的,爸妈还能少了大孙子鸡蛋吃?”
说罢,朝着刘翠花浅浅一笑,
“妈,别叫大嫂肚子里的小侄子饿着,我带嫂子去庆纺路那家国营餐馆吃豌杂面。”
见龚雪华说话这么上道,刘翠花跟周少龙被哄得心里熨帖。
周少龙是个有大局观的体面人,有坡就下,朝着老婆子道,
“去,给拿五块钱跟二两肉票,小雪跟小丽一起去外面打打牙祭,家里这段时间出了太多事儿,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刘翠花肉痛的瞪了周少龙一眼,五块钱吃顿早饭,你咋这么阔气。
但想到自己的乖乖大孙子,只能咬牙回房去拿了五块钱还有肉票出来。
拿着钱,龚雪华笑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挽着张丽亲亲热热的道,
“大嫂,咱妈对我们这么好,你就别置气了。”
张丽勉强的朝着龚雪华扯出一抹微笑,她也知道让肚子里的孩子姓张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不过她可不会真心感谢龚雪华,别以为她不知道龚雪华就等着自己跟刘翠花闹腾,她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不就得了个好名声,还从老婆子手里拿了五块钱的钱跟二两肉票。
就算他们四人一起去下馆子,一顿早饭也吃不了五块钱,那其余的钱不就被龚雪华落落下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谁还不知道谁啊。
周爱军跟周和平骑着自行车载着各自的媳妇儿往庆纺路国营饭店去,路上就碰到的刚进城许恬跟张桂梅。
张桂梅跟许恬出来的早,到这会已经把庆纺路的情况都了解一遍。
基本锁定两家店面,
趁着这会休息的时间,两人在国营饭店要了两碗羊杂汤,打算先合计一下再去跟人谈。
龚雪华一早就看到许恬,不过她这会肚子里没有油水,要了四碗两毛钱的碗杂面。
等到她吃完才佯装惊讶的路过许恬,轻轻哎呀了一声,
“三弟妹,你怎么在这儿,昨天没回来爸妈都担心坏了。”
许恬咬了一口带过来的炸红薯饼,不怎么酥脆了,但还是很香很好吃。
“是吗?”
“哎呀,这么吃多噎得慌啊,怎么不点面条,是我忘了亲家姨家三个儿子都还没结婚,哪里来的余钱给你下馆子”
说着,龚雪华拍了拍许恬的肩膀,“听嫂子的,回家给妈道个歉哈,一家人哪有不磕碰的。”
“恬恬,你闻见啥味儿没?”
张桂梅凑过去,往龚雪华身前嗅了嗅,“一股臭了的咸菜味儿。”
知道张姨是在替自己骂龚雪华,许恬顺嘴配合,
“人家早上吃的就是咸菜疙瘩,可不就是齁咸?哪能跟咱们早上吃炸饼子鸡蛋肉糜粥一样,早上吃太饱,现在也就能喝得下肉汤。”
张桂梅笑的见牙不见眼,把刚端上来羊杂汤往许恬手边推,
“先垫补一下,等回头咱们办完事儿,张姨再带你来吃这儿的红烧猪肘子。”
两人说笑着,端起香喷喷羊杂汤喝了起来。
羊杂汤里面撒了胡椒粒,喝到胃里面舒适温暖。
看着两人你俩我往,龚雪华气得转身就出了国营饭店,走到门外开始阴阳怪气,
“还是三弟妹过得舒坦,咱们早上天天吃咸菜疙瘩,三弟妹都吃上炸饼子了。”
张丽梅好气的翻白眼,
“还不是老三给的钱,就他那个跛子爹跟后妈一天能挣几个工分?”
龚雪华小声咕哝,
“是啊,三弟虽然在外面辛苦,但好歹钱财方面趁手,不像咱们,又要工作又要照顾父母,忙的脚不沾地还吃不上一顿好的,钱都让三弟妹拿回娘家了,我们是出力还不讨好!”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但是被张丽跟周和平听到心里面去。
周和平本来就不乐意在家里吃糠咽菜,想到刚刚那个贱蹄子拿着三弟的钱去娘家吃香喝辣的,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怨气。
这个搅家精进门的时候,老三津贴都是寄一大半回来的,家里不说顿顿有肉,起码一个星期也能吃三顿,豆腐白菜猪油渣子也是桌上常有的。
不光光是吃食,还有三弟平常寄回来的布票,点心票,工业票全都是他跟老二瓜分了。
可自从这个贱蹄子进了门,老三就把家里的津贴减到了三十块,平时打打牙祭也还勉强能维持,可现在这个贱蹄子一走,家里的伙食急剧而下,顿顿清汤寡水不说,还难吃的要死。
刚刚他可是瞧见了,许恬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棉布衬衫,花里胡哨的。
他媳妇怀孕了都没穿一件好看的衣服,凭什么那个村姑就能穿得好吃得好?
他是家里的长子,有权利支配家里的财产,三弟赚的钱也有他的一份!
那贱蹄子以为不回家就能躲过去?
哼,可笑,她户口还在老周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