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面馆看着不错，走啊。” 林子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王斌没说话，出了校门目光一直在扫视，突然余光瞥见了一抹身影，眼神就像被黏住了，“你先去吃，我一会就过去。”
校门口斜对面的一家杂货铺门口，一个女生站在遮阳布下，正翻着一本老式英文字母本。
她手指纤细修长，轻轻滑过货架上铅笔笔筒。偶尔停下，拿起一只中华牌的铅笔端详片刻，又放回去。
那皱眉的小表情，像是在挑剔，又像是在算计什么。
王斌呆呆得看着她的侧脸，嘴角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不儿，你不会真看上了吧？” 林子安看到王斌愣神，并没走进面馆，“我就说嘛，办公室那会儿你那眼神就快黏上去了。”
王斌没理他，只是轻声说道：“只是有点好奇。”
“呦，那你病的真不轻，得治治。”
——
另一边，梁一禾正皱着眉心，心中快速盘算着。
「铅笔3分钱一支，中华牌的最便宜，带橡皮头的贵1分，橡皮4分钱，嗯……这里没有卖带香味的橡皮。除了铅笔、橡皮，和普通的本子，也没啥卖的了。」
「学校门口没有正经的文具店，现在学生买文具要么是去供销社代销点，要么是老师会统一订购。若能够从南方批些文具回来，无论是在路边摆摊还是卖给代销点，都好赚。」
“就是没本钱。” 她轻叹，心想这年代处处是机遇，只要胆子够大，不怕没有赚钱的路子，看来要快点攒够启动资金才行。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梁同学？”
她回头，一眼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不远处，黑色长裤，拎着一只硬挺的帆布包，身形修长、清秀俊朗，看起来很面善，就是……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假正经。
——王斌？
梁一禾微愣。
她在脑子闪过前世他和梁婉君在台上挽着手，惺惺作态的样子，还有他看待底层人民厌恶的眼神，让梁一禾记忆尤其深刻。
前世的自己并未和他产生过交集，为什么王斌会认得她？
梁一禾看到王斌身后还站着个一脸坏笑的男生，这男的她不认识，但就瞧这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梁一禾心中就有点厌恶。
“你好，梁同学。我叫王斌，是明天高校榜样宣讲会的大学生……”
“你怎么知道我姓梁？”梁一禾打断他。
王斌被她清冷的语气噎了一下，却也不恼，“哦，刚刚……我也在办公室，在和主任讨论明天演讲会的事宜。”
王斌看着她仍然一副防备的表情，轻笑一声，“对了，我们刚好要吃面，要不要一起？”
“不要。”
她语气冷淡，连看都不想看他。
王斌愣了愣，觉得梁一禾肯定是误会了自己，忍不住想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真的是明天活动的学生代表，我就是想请你吃碗面，没别的意思。”
“可我不想吃你这碗面。” 她淡淡回道，正要走人。
王斌却不死心，追上前两步，“刚刚听到你和老师聊天，你英语成绩不行吧？我可以教你，我是对外经贸大学的。”
梁一禾只觉得这人好冒昧唐突啊，谁会对一个刚见面连认识都称不上的人，提出当老师的请求？
“这位同志——我好像不认识你吧？我的成绩什么时候轮得到陌生人来关心？”
“可我英语很好，你真的不想……”
梁一禾只觉得这个人可笑，也有些难缠，心中的恼意再也按耐不住。
她猛然回头，眼神里的冷意森然，一字一句缓缓吐出：“离我远点！”
王斌愣住，看着她转身，踩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像是被雨淋过的纸，开始一寸寸皱巴巴起来。
林子安撇嘴，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啧啧，王大少爷也有吃瘪的一天，这小姑娘可比京城大妞凶多了。”
“头一回见上赶着给人当老师的，王大少爷这回是玩得什么路子？不如你也教教我英语呗——”
王斌没出声，只是盯着梁一禾离开的背影，她骑着一辆旧二八大杠，风吹过她的衣角……
他就觉得这女生像极了早春冷风拂过田边的杏花——骨子里的清冷倔劲都快溢出来了。
“哥们劝你一句，这种农村里出来的，还长得却这么妖孽，内心八成有点扭曲，真不好惹。故且不说家世、身份、圈子都不搭，这就是一场劫——”
“别说了！我就是……好奇她叫什么而已。” 王斌自觉面子有些挂不住，想找个台阶下。
林子安一边耸肩一边嘿嘿地笑，“你早记住了吧，梁、一、禾！你明明记得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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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一禾推着二八大杠，在长安县城街道上慢悠悠穿行。
她今天来县城，除了想找老师对卷子，再就是想看看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个体经济刚刚兴起，街边的铺子不多，大多是临街摆摊，铁皮棚下晒着红红绿绿的塑料盆，报纸摊上堆着今日时报和练字贴，还有几个吆喝卖糖人的大爷，挤在人来人往中。
这是属于这个年代的烟火气。
她顺着街道一圈圈绕，眼睛扫着每一个摊位。她一直在琢磨，手里没本钱，得想法子攒一笔能滚雪球的资金。
文具店摊摆放着彩色水笔、印着外国卡通人物的笔袋、崭新的练字帖，格外吸引那些穿着时髦的中年妇人，和她们的小孩驻足；小卖部的岭南橘子罐头和口香糖，倒是老早就被一抢而空。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
样式新颖的文具、岭南的罐头食品……
这些东西，即便是跑去省城也未必有机会买到，都是商贩们悄悄摆出来，一下子便一抢而空，他们手里也未必有很多货。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倒是可以让舅舅帮忙打听南边的进货渠道，但是自己得跟着去趟南边，亲自选货才行。
脑子正热着呢，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路边摊正飘着烤饼的香味，铁锅上煎着金黄酥脆的烧饼，香味混着芝麻直往鼻子里钻。
“来两个烧饼吧，要不要撒葱花？我这还有煮鸡蛋呢。”
梁一禾忍住口水，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走过去买。
她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扫到摊主家边角有一口大锅，锅中满满都是煮鸡蛋。
她心中一动，已经有了赚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