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例得当,深浅相宜,是很传统古典的俊美皮相。
明明每个五官都似画一样标准,蒋跃婷却只留意到了那双眼。
眼仁漆黑,黑曜石雕就般,挟着一点冷白的光。
眼尾略一点上挑,本该是多情的相,奈何那眼中情寡冷繁,叫人品不出一点多余的意味。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在蒋跃婷的面颊上停下,淡漠得不见一丝波动。
云层缓缓稀薄了,荡开一点清光,微凉的风穿过廊外的植被拂来。
蒋跃婷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气味,像一片落雪,洁净得不染凡尘。
他开口,声音混合在风中:“找我?”
蒋跃婷痴滞五秒后,本就圆的眼睛霎时瞪大,表情不受控制地彻底开裂。
她终于发现,自己到底闹了个多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她痴心费神地暗恋了许嘉遇一周,结果认错人了。
记忆在后视镜的光影变幻中褪色,重叠。
十一年前的许嘉遇的双眼,渐渐与如今的许嘉遇双眼贴合。
分手六年未见,许嘉遇的眼型更添几分锐利,黑瞳里的光褪去青稚,变得沉静冷厉,比之从前还要不可向迩。
蒋跃婷见证过这双眼从淡漠到炽热的变化过程。
但此刻,被后视镜映出的眼神是全然不同于以往的模样,料峭得好似一根冰锥要刺进人心里。
那份冷意于蒋跃婷而言无异于一种审判。
她张唇,本能想要说些什么:“我——”
许嘉遇眼神微落,定格在她红润的唇上。
蒋跃婷今日涂了一层镜面唇釉,樱桃红,泛着盈泽的光,一如当年接吻后从他口中退出时的样子。
那双唇紧抿了一下,开合间发出的声音还是照旧的清甜:
“我上错车了。”
说话间,她的手已然搭在车门把手上。
蒋跃婷顾不上礼节,无心等许嘉遇的答复,只想立即溜之大吉。
一拉开车门,外面的倾盆大雨立即斜洒进来。
她踏出半条腿不过两秒,衣物便浸润了雨水,薄款的肉色丝袜湿漉漉地附住皮肉。
一咬牙,她想着冲出去算了。
“关门。”有人说。
蒋跃婷的睫毛沾上雨雾,难受地扑闪两下,视线却还是朦胧一片。
今日贴了单簇的假睫毛,她强忍住揉眼睛的欲望,小心翼翼用指背碰掉雨珠,方才滑过耳畔的话音才终于流入头脑中枢。
半个身子都已探出到雨中,蒋跃婷动作一顿,犹疑不定地回头。
但许嘉遇没再开口,也没递给她一个眼神,她不确定那声“关门”是否为幻听。
蒋跃婷实在不觉得许嘉遇会载她一程,果然应是幻听。
另条腿也往车外迈时,车里却再次响起那道寒凉的嗓音:
“进来,关门。”
这回听得清清楚楚。
蒋跃婷正被淋得头脑发昏,闻言立刻结束心理斗争,迅速缩回后座里。
车门一关,雨声再次被隔绝。
这次她是实打实湿得狼狈。
额前的一点碎发打成缕粘在面颊上,双肩薄透的雪纺衫吸了水,沉沉下坠着,冰着肌肤。
寒气凝在雨水中,车内暖气一吹,她毛孔都舒适地张开,好似重获新生。
蒋跃婷朝前看去,许嘉遇正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垂眼摩搓着衬衫袖口。
冷白的指尖拨过玉色的袖扣,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显得很清雅。
他的指骨匀称,手指修长。
蒋跃婷的视线跟着那只手晃动,莫名吞咽一口:“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