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基地一片寂静，只有山风掠过白杨树梢的沙沙声。
顾北辰在宿舍里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巡查。
经过核心办公室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窗口依然透出温暖的灯光，像黑夜中不眠的眼。
顾北辰站在窗外，看着里面那个依旧伏案的纤细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被掏空了。
此刻他离她这么近，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却又感觉隔着千山万水，好似再也走不进她的心。
他想到之前去村里查的时候，那些人信誓旦旦，说什么林苏跟别人跑了难听的话。
他心如刀绞，可他不敢问，就怕问了之后，他们连在一起工作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推门进去，看见林苏正伏在桌前，暖黄的台灯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衬得她鼻梁格外挺拔。
只是她的眉头紧锁地盯着一份技术方案。
她手中的铅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圈，这个熟悉的小动作让顾北辰心头一颤——四年前，每当她遇到难题时，总会这样。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林苏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专注。
她犹豫了一瞬，将手中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钱思明今天提交的方案，有问题。”
顾北辰心头一紧。钱思明他当然知道，是基地的老牌工程师，资历深，人缘好。
“有什么问题？”
“你看这里。”她纤细的手指指向一个复杂的公式，“这个参数收敛算法，用的是非主流优化。”
顾北辰在军事学院学过基础工程学，能看懂大部分技术图纸，但这个算法显然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优化方式效率很高，但有个特点。”林苏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泛黄的牛皮笔记本，翻到某一页。
“它带有明显的境外实验室特征。我母亲在世时特别标注过，要警惕这种‘技术指纹’。”
顾北辰接过笔记本，看见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清秀却有力。
他注意到其中一行小字：“警惕技术路径依赖，此算法或存后门。”
“你怀疑钱思明是故意使用这种算法的？”
“现在还不好说。”林苏合上笔记本，眼神复杂，“可能是无意识的借鉴，也可能是……别有用心。”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石子滚落的声音。
顾北辰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一只野猫从围墙上一闪而过。
“看来是我太敏感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时却不忘将窗帘拉严。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林苏心头一动。从前的顾北辰总是大大咧咧，绝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得干脆。
林苏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说。”
“明天项目组要讨论这个方案，我会在会上支持采用钱思明的算法。但我想请你派人暗中监视他。
特别是看他如何与其他工程师交流这个算法。”
顾北辰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你要引蛇出洞？”
“确切地说，是观察他的反应。”林苏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如果他问心无愧，会坦然接受这个决定。但如果他另有所图……”
“我明白了。”顾北辰点头，“我会安排最可靠的人。”
第二天的技术讨论会上，钱思明详细讲解了他的方案，他讲得条理清晰，深入浅出，连顾北辰这个外行都能听懂大半。
“这个算法的优势很明显，”钱思明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场，“它能将计算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
轮到林苏发言时，她站起身，语气平静：“我同意钱工的建议。这个算法确实能解决我们当前面临的计算瓶颈。”
顾北辰注意到，钱思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不过，”林苏话锋一转，“为了保证方案的可靠性，我建议成立一个特别小组，由钱工牵头，专门负责这个模块的优化。”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钱思明欣然接受。但散会时，顾北辰看见他特意走在最后，目光几次瞟向林苏放在桌上的牛皮笔记本。
会后，顾北辰按照计划，派了詹排长跟他手下轮流监视钱思明。
他自己则陪着林苏在办公室分析可能的情况。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接下来会怎么做？”顾北辰问。
林苏难得有清闲，她正在泡茶，热水注入杯中，升起袅袅白雾。
“他会有两个选择：一是尽快将情报传递出去；二是进一步确认这个算法的价值。”
她将一杯茶推到顾北辰面前：“我倾向于后者，一个谨慎的间谍，不会在不确定价值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这是四年来她第一次为他泡茶。
顾北辰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地相触，两人都顿了一下。
“谢谢。”他低声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詹排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团长，有情况！钱思明刚才去了档案室，调阅了前三年的所有技术报告！”
林苏和顾北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鱼，开始试探了。
夜色渐深，基地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有核心办公室的窗口还亮着。在那片温暖的灯光下，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办公室只有林苏和顾北辰，两个人不远不近坐着。
“接下来怎么办？”顾北辰看着她，“直接控制起来？”
“不。”林苏摇头，“打草惊蛇反而会断掉线索。我倒有个主意。”
她取出一份新的项目方案，在关键处做了细微的修改。
“这是……”顾北辰不解。
“一份特别的‘礼物’。”林苏嘴角微扬。
“我在核心算法里埋了个陷阱。只要他试图解析这个算法，就会触发警报，同时给我们反馈他的操作路径。”
顾北辰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苏：冷静，缜密，带着几分猎人的锐利。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林苏的手顿了一下，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我总得学会保护自己。”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顾北辰的心狠狠一抽。
顾北辰望着继续专注工作的林苏，突然觉得，这条追妻路，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漫长得多，但也值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