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之行因突发暴雨被迫推迟。萧明凰站在齐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如注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白玉凤簪。考古队发现陵墓入口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但现在她必须先解决温氏的危机。
“看够风景了?”齐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过来学电子表格。”
萧明凰转身,看见齐晟站在一张巨大的曲面显示屏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复杂的表格。阳光透过雨云间隙照进来,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眉梢那道疤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什么法器?”萧明凰走近,警惕地看着那个会发光的大屏幕。
齐晟唇角微勾:”电脑。21世纪最基础的办公工具。”他拖过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你昨天发现温礼孝挪用公款的证据,如果用Excel分析,只需要十分钟。”
萧明凰不情愿地坐下。这台”电脑”看起来比她在温氏见到的那台复杂得多,屏幕上的线条和数字让她想起钦天监的星象图。
“这是温氏过去五年的财务数据。”齐晟点开一个文件,屏幕上立刻铺满密密麻麻的数字,”看这里。”他指向一列标红的数字,”每月固定转入东海基金会的’咨询费’,数额随季度营收变化,但总是恰好占利润的15%。”
萧明凰眯起眼睛:”比例太精确了,不像正常商业行为。”
“聪明。”齐晟赞许地点头,”再看这个。”他敲了几下键盘,屏幕切换成一张曲线图,”温氏在海外采购原材料的成本,比行业平均水平高出30%,但质量检测报告却显示品质相当。”
萧明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吃回扣。”
“不仅如此。”齐晟又调出一份文件,”这些所谓的’海外供应商’,注册地都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是…”他点击放大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正走进一家酒店,”认识吗?”
萧明凰凑近屏幕。虽然照片模糊,但那肥胖的身形和独特的走路姿势,分明是温礼孝!”他在左手边?”
齐晟挑眉:”你怎么知道?”
照片中的人确实在用左手接门童递来的钥匙卡。萧明凰没有回答,而是记下这个细节——温礼孝是左利手,和齐晟一样。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些证据足够了吗?”她问。
“足以证明他吃回扣,但不足以证明挪用公款。”齐晟切换回表格,”关键在这笔。”他指向一个标黄的巨额数字,”去年十二月,温氏向东海基金会转账五千万,备注是’项目保证金’,但后续没有对应的项目立项。”
萧明凰立刻想起昨晚看到的银行流水:”这笔钱最终流向了星辰海运?”
“没错。”齐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问题是怎么证明这是挪用而非正常商业往来?”
萧明凰思索片刻:”查原始凭证。在大…在我学过的财务知识里,虚假交易往往在细节上露马脚。”
“纸质凭证在温氏档案室。”齐晟关掉文件,”但温礼孝肯定已经做了手脚。”
“未必。”萧明凰冷笑,”他那种人,只会关注电子记录。纸质文件…他可能不屑一顾。”
齐晟突然站起身:”走吧。”
“去哪?”
“温氏集团。趁温礼孝还在为港口项目焦头烂额,我们去找原始凭证。”
雨势稍减,齐晟亲自驾车驶向温氏大厦。车内的沉默被雨滴敲击车窗的声音填满,萧明凰借机整理思绪。齐晟为什么要如此帮她?仅仅因为联姻关系?还是有更深层的目的?
“到了。”齐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温氏大厦矗立在市中心,四十层的玻璃幕墙在雨中泛着冷光。由于是周末,大堂空荡荡的,只有值班保安在打瞌睡。萧明凰用自己的门禁卡刷开电梯,两人直奔三十八层的财务档案室。
档案室门锁着,但这对齐晟来说不是问题。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工具,三两下就撬开了锁。”军中学的小技巧。”注意到萧明凰的目光,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室内排列着数十个高大的文件柜,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气息。萧明凰根据齐晟提供的日期,很快找到了去年十二月的凭证箱。
“找到了!”她抽出一本厚重的凭证册,快速翻到对应月份。纸质凭证上贴满了发票、合同和银行回单,每张都盖有财务章和经办人签字。
萧明凰仔细检查那笔五千万转账的凭证,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张发票是假的。”
“怎么看出来的?”齐晟凑过来,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萧明凰强自镇定,指着发票边缘:”纸质比其他发票略厚,印刷的字体也有细微差别。”她又翻出几份真发票对比,”看这个防伪水印,真发票有温氏logo的暗纹,假发票只有普通条纹。”
齐晟惊讶地看着她:”这种细节你都注意到了?”
“习惯。”萧明凰简短地回答。在大周,她批阅奏折时,经常要辨别文书真伪,对纸张墨迹的敏感度早已融入骨髓。
她继续检查凭证,又发现了几处破绽:审批流程缺少必要签字、合同条款前后矛盾、甚至银行回单上的日期也有涂改痕迹。
“足够了吗?”她问。
齐晟点头:”足够立案了。拍照留证吧。”
萧明凰掏出手机,却不知如何系统性地记录这些证据。她只拍了几张关键凭证的照片,没有记录文件位置和关联信息。
“这样不行。”齐晟皱眉,”证据链不完整,容易被质疑是伪造的。”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按专业方法拍照:”先拍文件柜整体,再拍箱子编号,然后每份凭证要拍正面、反面和关联文件…”
萧明凰看着他熟练的操作,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她完全不懂现代司法对证据的要求。在大周,帝王金口玉言就是铁证,但在这个时代,证据的收集、保存方式都有一整套复杂规则。
“还有电子备份。”齐晟拍完照,又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小型扫描仪,”重要文件要扫描存档,时间戳和数字指纹可以证明真实性。”
萧明凰默默记下这些步骤。这个时代的”取证术”确实精妙,虽然少了些人情洞察,但在客观性上无可挑剔。
两人忙碌了近两小时,终于收集完所有证据。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声响。
“有人来了。”萧明凰低声道。
齐晟迅速关闭扫描仪,拉着她躲到最里侧的文件柜后。档案室门被打开,灯光大亮。
“…必须找到那份原始合同。”是温礼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妈的,小丫头片子敢威胁我…”
另一个声音谄媚道:”温总放心,我这就找。电子系统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有纸质凭证也处理掉…”
萧明凰屏住呼吸,从柜缝中看到温礼孝和一个瘦高男子走了进来。温礼孝满脸通红,明显喝了不少酒,手里还拎着个酒瓶。那个瘦高男子她认得,是财务部的张经理,温礼孝的心腹。
两人径直走向他们刚才翻查过的凭证箱,萧明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被发现,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打草惊蛇。
“奇怪,怎么有人动过这个箱子?”张经理疑惑地说。
温礼孝粗鲁地推开他:”疑神疑鬼什么!赶紧找到合同烧掉,一了百了!”
齐晟轻轻捏了捏萧明凰的手腕,示意她冷静。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萧明凰想起大周冬天,侍卫们会在手炉中放入特制的炭块,既温暖又不烫手…
张经理开始翻阅凭证,眼看就要翻到他们做过标记的那几页。千钧一发之际,齐晟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手腕一抖,硬币飞过半个房间,精准地打在远处的消防警报器上。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楼层,自动喷淋系统启动,水雾从天而降。
“操!怎么回事?”温礼孝惊得酒醒了一半。
“温总,我们先出去!”张经理慌乱地拉着温礼孝往外跑,”被保安发现就说不清了!”
两人仓皇逃离,连门都没关。齐晟立刻拉着萧明凰冲出档案室,从安全通道迅速下楼。警报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十分钟后,两人安全地回到了停车场。
“呼…”萧明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齐晟握着。她迅速抽回手,整理了一下被水雾打湿的衣领,”多谢相助。”
齐晟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地说:”他们已经开始销毁证据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回到齐氏总部,齐晟立刻着手整理证据,将照片和扫描件分类归档,建立完整的证据链。萧明凰在一旁学习,时不时提出一些来自古代智慧的见解。
“这份合同的签字笔迹与其他文件不同。”她指着一份扫描件说,”看这个’温’字的收笔,明显是模仿的。”
齐晟点头:”可以做笔迹鉴定。”他打开一个软件,将两份签名并排对比,”看,压力分布完全不同,确实是模仿的。”
萧明凰惊讶地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笔画压力分析图:”这铁匣子还能看透人心不成?”
齐晟轻笑:”这叫笔迹分析软件。你们古代…你们以前学书法时,老师没教过这些吗?”
萧明凰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急忙转移话题:”这些证据足够起诉温礼孝了吗?”
“足够让他喝一壶了。”齐晟关上电脑,”但幕后黑手恐怕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
“温礼孝没这么聪明。”齐晟递给她一份文件,”这些空壳公司的架构太专业了,不是他那种半吊子能设计的。而且…”他指着资金最终流向的几个账户,”这些钱最后都流向了海外,但温礼孝的护照记录显示,这两年他根本没出过国。”
萧明凰仔细查看那些账户信息:”有人在利用他转移资金?”
“很可能。”齐晟点头,”温礼孝只是个前台傀儡,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萧明凰想起温婉日记中提到的”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继承公司”——这个”他们”恐怕不止温礼孝一人。
“明天董事会上,我们先解决温礼孝。”齐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逼他吐出挪用款项,但暂时不要报警,放长线钓大鱼。”
萧明凰点头赞同。这招”欲擒故纵”她再熟悉不过了。在大周,她就是用这种方法连根拔起了一个贪污集团。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齐晟站起身,突然一个踉跄,左手本能地撑住桌子。
那一瞬间,萧明凰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场景——漫天箭雨中,一个黑衣侍卫用左手持剑,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眉梢被箭矢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你没事吧?”齐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萧明凰摇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那道疤,那个左利手的习惯…太像了。但怎么可能?统领晟明明已经…
回程的路上,雨又大了。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霓虹灯光,像是打翻的颜料。萧明凰望着窗外,思绪却飘回了千年前的那个雪夜…
“到了。”齐晟将车停在温家别墅前,”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去董事会。”
萧明凰点头,正要下车,齐晟突然递给她一个U盘:”所有证据的备份。藏好它。”
他的手指在交接时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一丝微弱的电流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萧明凰迅速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雨中。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还亮着灯。萧明凰推开门,发现温礼贤正在等她。
“婉儿,这么晚去哪了?”温礼贤的声音疲惫中带着关切。
“和齐晟在一起。”萧明凰坦然回答,”讨论明天的董事会。”
温礼贤叹了口气:”礼孝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明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父亲,您知道母亲留下的那8%股权,现在由谁代持吗?”
温礼贤明显一怔:”按理说应该由我代管,直到你结婚或年满二十五岁。但…”他面露难色,”你母亲去世前,把股权委托给了她的兄长,你舅舅林景明。”
“舅舅?”萧明凰在记忆碎片中搜索,却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他常年旅居海外,很少回国。”温礼贤解释道,”但每年都会按时签署委托书,让礼孝代为行使投票权。”
萧明凰眯起眼睛。又一个疑点!温礼孝能控制温氏董事会,关键就在于这8%的股权支持。如果这个”舅舅”根本不存在,或者已经被温礼孝控制…
“父亲,您最近一次见到舅舅是什么时候?”
温礼贤思索片刻:”你母亲葬礼后,他就再没露过面。只是偶尔有邮件往来…”
“邮件能确定是他本人发的吗?”
温礼贤脸色变了:”你怀疑…礼孝伪造了你舅舅的身份?”他摇头,”不可能,股权变更需要本人到场公证…”
“如果是十年前就安排好的假身份呢?”萧明凰追问,”母亲去世已经十二年了,足够温礼孝布局了。”
温礼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天我就联系海外律师,查证林景明的近况。”
萧明凰点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很可能就是揭开整个谜团的关键。
回到卧室,萧明凰将U盘藏在了梳妆台暗格里。窗外,雨势渐小,但她的心却越发沉重。温礼孝背后的人是谁?那个利用温氏洗钱的幕后黑手与周朝文物走私有关联吗?齐晟又为何对这些事如此了解?
她取出那支白玉凤簪,对着灯光细细端详。凤眼处的红宝石在暗夜中泛着微光,像是某种无声的警示。
明天董事会将是一场硬仗。虽然有了温礼孝挪用公款的证据,但她对现代商业规则的理解还不够深入,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萧明凰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调息。无论如何,大周永昭女帝从不畏惧挑战。明天的”小朝会”上,她会让那些心怀鬼胎的臣子们知道,什么叫帝王之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