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喧闹的宴会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原本围在孟庭宴身边道贺的人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无形中将他和抱着孩子的林雨薇推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孟庭宴脸上的笑容僵硬，他怀里的孩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吓到，小嘴一瘪，发出了细细的哭声。
他慌忙低头去哄，手都在抖，再抬眼看向我时，眼底只剩下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蔚然？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结巴，
“我不是让你去温泉度假区休息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理会他的假意关切，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孟母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孟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张叔避开了我的视线，孟庭宴的表姑更是悄悄把高脚杯藏到了身后。
这些曾受过我苏家恩惠的人，此刻要么沉默，要么眼神躲闪，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不舒服？”
我冷笑一声，一步步朝他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孟庭宴的心上。
“我要是真去了温泉区，岂不是就错过了孟总这么热闹的满月宴？”
林雨薇抱着孩子，似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她下意识地往孟庭宴身后躲了躲，声音细若蚊蚋：
“苏医生……你、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
我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串和我一模一样的手链上，语气里满是嘲讽。
“误会他说早就和我分开住，就等办离婚手续？误会他说我一门心思丁克，烦透了我，却转头就跟你生了孩子？还是误会他拿着我苏家的资源铺路，现在反过来算计我家的公司？”
我每说一句，孟庭宴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猛地上前一步，想拉住我的手，却被我嫌恶地甩开。
“蔚然，你别听外人胡说，那些都是假的！我跟雨薇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狠狠砸在他面前的餐桌上，纸张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私立医院的诊断书格外刺眼。
“只是瞒着我没做结扎？只是用各种谎话骗了我十年？孟庭宴，你看看这些，你敢说一句是假的吗？”
周围的宾客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有人捡起地上的消费凭证，看清上面的日期和金额后，看向孟庭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
有人压低声音嘀咕：
“原来孟庭宴是这么个人……当初要不是苏家，他能有今天？”
孟庭宴彻底慌了，他想去捡那些文件，却被我一脚踩住了手背。
他痛得闷哼一声，抬头瞪着我，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本性的凶狠：
“苏蔚然！你别太过分！我是给你留面子，你要是再闹，大家都不好看！”
“不好看？”
我加重了脚上的力气，看着他疼得额头冒冷汗。
“你当初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怀孕，算计我家产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会不好看？你爸妈想着让你儿子继承我苏家公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好看？”
我转向脸色铁青的孟父孟母，声音冰冷：
“还有你们，当初我和孟庭宴结婚，你们天天在我面前说想要孙子，是孟庭宴拦着说心疼我，现在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他的算计，不过是一起演了出戏给我看！”
孟母想反驳，却被我手里突然掏出的录音笔打断。
“妈，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今天把蔚然支去郊区温泉了……”
录音里传出孟庭宴刚才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宴会厅里。
“有这孩子在，她就算再生气，也得顾及点脸面。”
录音放完，孟庭宴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我没再看他们的闹剧，拿起桌上的话筒，清了清嗓子，确保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各位来宾，今天我之所以来这儿，不是为了闹场，而是要告诉大家一件事。从今天起，我苏蔚然正式解除与孟庭宴的婚姻关系，同时收回苏家之前交由孟庭宴打理的所有产业。”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语气坚定：
“至于那些曾经受过我苏家恩惠，却在今天看着孟家算计我而沉默的人，往后，苏家的门，你们也不必再踏进来了。”
说完，我放下话筒，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孟庭宴的嘶吼和林雨薇的哭声，还有宾客们杂乱的议论声，但我一点都不想回头。
5
刚走到宴会厅停车场，身后就传来孟庭宴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他甚至没顾上穿外套，衬衫领口被扯得歪斜，头发也乱得像团草。
“蔚然！苏蔚然你等等！”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完全没了刚才在宾客面前的镇定，
“你不能就这么走！我们谈谈，求你了，我们再谈谈！”
我脚步没停，指尖已经摸到了车钥匙。
可他却突然扑上来，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掌心的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松开！”
我皱眉挣扎，语气里满是嫌恶。
“我不松！”
孟庭宴的眼睛通红，眼泪混着脸上的汗往下淌，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的乞求，
“蔚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背着你找林雨薇，更不该打苏家公司的主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一定改，我把林雨薇送走，把孩子也送走，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笑话，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以前？”
我冷笑一声，用力甩开他的手，
“孟庭宴，你告诉我，哪一个以前是真的？是你说心疼我，不让我生孩子的时候？还是你跟林雨薇生孩子，跟她规划未来的时候？你演了十年戏，现在想回头了？晚了！”
“不晚！不晚的！”
孟庭宴又想上前，却被我后退一步避开，他踉跄着差点摔倒，扶住旁边的路灯才站稳，
“蔚然，我们十年的感情啊！你忘了吗？你加班我给你送饭，你说喜欢城南的樱花，我就每年春天带你去看……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蔚然！”
“都是假的！”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那些不过是你为了稳住我，为了拿到苏家资源演的戏！你要是真有一点在乎我们的感情，就不会做出这些龌龊事！你现在求我，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你怕了，你怕失去苏家给你的一切，怕从云端摔下来，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我把话说的直白，孟庭宴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蹲下身，双手抱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私心，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啊！蔚然，我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苏家的支持，你要是走了，我就全完了……”
这时，林雨薇抱着孩子追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蹲在地上的孟庭宴，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话。
孟庭宴听到她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狠戾，他站起来，快步走到林雨薇身边，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孩子，就往我面前递：
“蔚然，你看，这孩子……这孩子也是无辜的！你要是不喜欢林雨薇，我现在就跟她断干净，孩子我们可以养着，就当是……就当是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孟庭宴，你真让我觉得可悲。”
我看着他怀里哭闹的孩子，又看了看旁边脸色惨白的林雨薇，
“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拿来做筹码，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我告诉你，我不会要这个孩子，也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你和林雨薇，还有这个孩子，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拉开了车门。
孟庭宴还想再说什么，可我已经发动了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很快就将他们的身影甩在了后视镜里。
6
车子刚驶出宴会厅所在的酒店园区，我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车窗降下，我爸那张总是带着威严的脸此刻写满担忧，他身旁的司机连忙下车，想过来帮我开车门。
我停稳车，解开安全带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推开车门，冷风裹着夜色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一件带着我爸体温的羊毛大衣就披在了我肩上。
“冷不冷？”
我爸的声音比平时放软了许多，他伸手替我拢了拢衣领，目光扫过我泛红的眼角，却没提刚才宴会厅里的事，只轻声说，
“回家吧，你妈炖了鸽子汤，还在温着。”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坐进副驾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悄悄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让助理立刻冻结孟庭宴名下所有与苏家相关的账户，同时联系律师团队，准备离婚协议。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那些被强压下去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爸没再多问，只是偶尔从储物格里拿些热好的坚果递给我，直到快到家门口，他才开口：
“孟家那小子，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你。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爸，”
我转头看他，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自己选的，不怪你。”
“傻丫头。”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以前是我太惯着你，觉得你喜欢就好，没多想他心里的小算盘。不过你放心，接下来的事，爸都帮你安排好了，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回到家，我妈早就等在门口，看见我回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嘴里念叨着瘦了，转身就去厨房盛汤。
我坐在沙发上，喝着温热的鸽子汤，看着爸妈忙碌的身影，心里那片冰凉终于被暖透了些。
第二天一早，律师就把离婚协议送到了家里。
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孟庭宴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归还苏家交由他打理的全部产业，包括蔚然科技的股份、名下的房产和车辆。
这些本就是苏家当初为了支持他创业而投入的资源，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律师说，孟庭宴看到协议时，还想找借口拖延，说什么十年夫妻情分，可当律师拿出他出轨的证据、伪造结扎证明的记录，以及他和林雨薇的聊天记录时，他瞬间没了话狡辩，只能在协议上签了字。
签完字的那天下午，我爸陪我去了民政局。
办理离婚手续的过程很顺利，当工作人员把离婚证递到我手里时，我看着红色封面上的烫金字样，心里没有难过，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
走出民政局，阳光正好，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蔚然，你想继续当医生就去当，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7
离婚后的半年里，孟庭宴的名字渐渐成了圈子里无人愿提的笑话，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也全是关于他落魄境遇的消息。
听说他没了“蔚然科技孟总”的头衔，又没真正掌握公司核心业务，找工作时处处碰壁。
毕竟当初他打理公司时，核心决策全靠我爸远程指导，关键项目也有老员工把控，他不过是挂了个负责人的名。
他投出去的简历要么石沉大海，要么面试时被问起过往业绩就露了怯。
有次他托人找关系，想进一家和蔚然科技有过合作的企业做中层，结果对方负责人一听是他，直接笑着拒绝：
“当初孟总在蔚然时，连我们对接的项目需求都记不清，现在来我们这儿，怕是委屈您了。”
后来又听说他跑去做了保险。
为了冲业绩，他把通讯录里能联系的人都骚扰了个遍，连当初在满月宴上恭维过他的远房亲戚都没放过。
有次他竟找到我们医院的护士长，拿着保单滔滔不绝地讲，护士长耐着性子听完，只淡淡一句：
“苏医生早就跟我们打过招呼，说您这边可能会来，让我们别为难。不过孟先生，您连自己的婚姻都能掺假，我们实在不敢信您卖的保险。”
这话像一盆冷水，把他最后一点体面也浇没了。
更糟糕的是他和林雨薇的日子。
没了苏家的资源支撑，林雨薇再也没了当初在病房里的温柔。
租来的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孩子频繁生病，光是医药费就压得两人喘不过气。
有次邻居听见他们在屋里吵架，林雨薇哭着喊：
“你当初说等孩子生下来就领证，说会让我们过好日子，现在连孩子的奶粉钱都要赊账！”
孟庭宴的声音满是烦躁：
“我能怎么办？要不是苏蔚然把公司收回去，我能落到这步田地？”
可他忘了，蔚然科技本就姓苏，他不过是苏家暂时托付的看门人，如今被赶走，不过是物归原主。
最荒唐的是他后来竟想找我借钱。
那天我刚结束一台手术，护士说有个姓孟的男人在医院门口等我，我起初还以为是同名，直到走到门口，才确认是他。
他穿的远没往日体面，一看见我，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快步上前：
“蔚然，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可孩子最近肺炎住院，实在凑不出医药费了，你看在……”
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语气平静得像在和陌生人说话：
“孟庭宴，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他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伸手想拉我的胳膊，却被我侧身避开。他看着我转身走进医院的背影，突然拔高声音喊：
“苏蔚然！你就这么狠心？我们十年夫妻情分，连这点忙都不肯帮？”
我脚步没停，心里只剩漠然。
十年夫妻情分？
那十年里，他用伪造的结扎证明骗我，用温柔的假象算计我，用苏家的资源养着别的女人和孩子，这些年的情分，早在满月宴他算计苏家产业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了。
后来从律师那里得知，孟庭宴最终还是没凑够孩子的医药费，只能找人借了高利贷。
利滚利的债务像雪球越滚越大，最后债主找上门，不仅把他租来的家具搬空，还把他堵在楼下揍了一顿。
林雨薇看着眼前的烂摊子，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
听说林父气得差点跟他拼命，说当初就不该让女儿信他的鬼话。
而蔚然科技在我爸和老员工的打理下，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甚至比之前更红火。
我去公司参加季度会议，看着会议室里朝气蓬勃的团队，听着他们汇报新签下的合作项目，突然觉得，当初孟庭宴偷走的不过是一段虚假的时光，而我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不值得的人。
至于孟庭宴，听说他最后带着一身债务，离开了这座城市。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在乎。
就像他当初悄无声息地闯入我的生活，最后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只留下一段被欺骗的过往。
而我，早已在收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重新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在产房里迎接新生命，在家人身边享受温暖，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活得坦荡而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