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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前一周,贺凛深那个患有深海恐惧症的养妹,将我的游艇逼停在跨海大桥桥墩旁。
十八次猛烈撞击……我的船体扭曲变形。
贺凛深跟着救援艇赶到时,我被从破碎的玻璃钢和撕裂的皮革堆里拖出来。
他却只是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苏晚星。
“贺总,温小姐情况危急,必须立刻送医!”
贺凛深拦下了我的救援担架,目光粗略一扫:
“她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只是吓到了。晚星的深海恐惧症发作了,风浪再大下去她会崩溃,先送她回去。”
我蜷缩着,用尽最后力气拽住他的裤脚。
他蹙眉半蹲,握住我冰凉的手:“晚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被风暴吓坏了,产生幻觉。你作为顶尖的海洋生物学家,该理解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不可控性。”
说完,他拿出事先备好的意外事件谅解书,握着我已经无法聚焦的手,签下字。
“下一批救援马上到,你坚持一下。”
……
我没能等到下一批救援人员。
再次睁眼时,我发现自己飘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
咸涩的海水混合着雨水,浇在我毫无生息的身体上。
我想伸手抚平自己紧皱的眉头,指尖却穿透了冰冷的皮肤。
我苦涩地牵动嘴角。
原来,意识消散后,真的会以这种形式存在。
贺凛深说得对,我是研究海洋的科学家,所以我无比清楚,
80节航速下,十八次不顾一切的撞击,即使在相对柔软的水上,冲击力也足以震碎内脏。
苏晚星没想过让我活着。
可作为贺氏远洋集团首席安全官,处理过无数海上突发危机的他,
仅凭一眼便能武断地判定我只是受了惊吓。
我早就不该心存侥幸。
只要事关苏晚星,所有的原则和理智都会退让。
包括我的生命。
远处,救援直升机的轰鸣声穿透雨幕靠近。
穿着橙色救援服的队员索降而下,艰难地将我的身体转移上直升机。
我看着自己软塌塌的躯体被固定,在医护的嘶吼声中,肾上腺素被一次次推注,
除颤仪的电极片贴上皮肤,起起伏伏,
却没能阻止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直线。
机舱内的医生对着通讯器低吼,“请求码头优先通道,通知医院立刻准备手术,伤员生命体征正在消失!”
可护士连接医院的三通通讯请求都被驳回,
她气得声音发抖,“凭什么?温小姐不是贺总的未婚妻吗?他怎么能把所有的应急医疗资源都调去给一个只是受了惊吓的人!”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温小姐的瞳孔已经开始散了……”
机舱内一片压抑的沉默。
他们都清楚,在贺氏控股的私人医疗中心,
常年为苏晚星预留着一套顶级的生命维持系统和心理干预团队……
她是贺凛深已故未婚妻的养妹。
当年那场惨烈的海盗劫持事件中,她目睹姐姐为保护她而受辱惨死,从此患上了严重的深海恐惧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
每逢暴雨天气,尤其是在海上,她就极易发病,产生被害妄想,只有贺凛深在身边才能稍得安抚。
而我这个未婚妻,因为苏晚星一次次的发病,被他爽约了十次民政局登记后,
终于忍无可忍,“微风细雨也发病,浪花大点也发病,她真的只是把你当姐夫吗?”
贺凛深的巴掌落下时,空气都凝滞了。
他别开视线,下颌线紧绷,“如果你无法接纳晚星,这个婚,或许本就不该结。”
我看着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被贺凛深冷处理的第三天,我还是选择了妥协,精心准备了他最爱的海鲜,想去他常驻的海上平台给他一个惊喜,
却在乘艇前往的途中,被苏晚星驾驶的快艇,在这暴风雨的海面上,活活撞死。
灵魂的记忆如同断线的珍珠,散落四处。
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可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贺凛深所在的方向。
海上平台的医疗室内,挤满了顶尖的医生和心理专家。
“贺总,全面检查显示苏小姐的身体指标基本正常,只是情绪波动较大,请您放心。”
尽管所有专家都再三保证,
苏晚星依旧蜷缩在贺凛深的怀里,脸色苍白,“凛深哥,好黑的水,有海盗……我怕……”
贺凛深刚要开口,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是我所在研究所的同事。
苏晚星一看到来电显示,骤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一把抢过电话狠狠砸在金属墙壁上。
“坏人!温昕是坏人!她要淹死我!救命!凛深哥救我……”
贺凛深再也无暇顾及电话,心疼地将歇斯底里的苏晚星紧紧搂住,不停安抚,
“晚星不怕,温昕不会来的,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苏晚星伏在他胸前,双臂死死缠着他的脖颈,又哭又笑,
“凛深哥不准走,要永远陪着我,你是我的……温昕想抢走你,她坏,她该死……”
“好,她坏,她该死。”贺凛深轻拍她的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直到苏晚星力竭昏睡过去。
回到主控室,他拿出那只已经无法开机的电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正准备用内部线路询问我的情况。
助手匆匆推门进来,“贺总,刚接到求救信号,附近海域有科研船遭遇事故,一名研究员重伤,生命垂危,请求我们平台医院紧急支援,需要您立刻主持救援方案。”
贺凛深刚要起身,动作却顿住了。
他问,“未来48小时的天气预报怎么样?”
助手迅速调出数据,“持续暴风雨,海浪预警升级为红色,预计将持续四十八小时以上。”
他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让王副总监负责对接,就说我这里有紧急病人无法离开。另外,取消我未来两天所有的日程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