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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嘴唇动了动,低声提醒,
“可是贺总,这种复杂海况下的重伤员转运和急救,只有您有最丰富的指挥经验……”
贺凛深声音骤然转冷,“这平台离了我是不是就运转不下去了?出去!这两天除了晚星的病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扰我。”
助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我蜷缩在控制台的角落,眨了眨眼。
一股温热的感觉滑过灵魂的脸颊。
是血?还是泪?
在被疯狂撞击,冰冷海水倒灌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
贺凛深,这场婚礼如你所愿,不用举行了。
接下来的两天,贺凛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苏晚星身边。
无微不至,极尽呵护。
偶尔在夜深人静,只有仪器滴答声时,他会拿出那只黑屏的电话,徒劳地按着开机键。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爱他如生命的我,从未试过超过两天不与他联系。
即使每次争吵和冷战,都是我率先低头,不出半日便求和认错。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烦躁。
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拉开抽屉,里面由我根据亲手调配,用于缓解他高强度工作后神经衰弱的草药包已经见底。
他立刻按下座机电话,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躁,“这几天,有没有人找我?”
值班人员回答,“您取消了所有预约,暂时没有人找您。”
明明是他自己的命令,可不知为何,心头那股无名火却越烧越旺。
他猛地切断了通讯。
将黑屏的电话连同那点莫名的烦闷一同扫进抽屉,用力关上。
路过通讯中心时,他脚步顿了顿,借用内部线路,给我研究所的邮箱发了一条信息,
“温昕,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不过是被船只轻轻擦碰了几下,连表皮破损都没有,能有多严重?还敢跟我玩消失?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出现。”
我跟在他身后,灵魂都在颤抖。
是我卑微到尘埃里的爱,将他纵容得如此自负。
他永远那么坚信,我离不开他。
可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无法联系他了。
下午时分,风浪稍歇,苏晚星恢复了正常,楚楚可怜地啜泣,
“凛深哥,我真的不知道发病时会失控撞上昕姐姐的船……我去向她道歉,只要她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贺凛深心不在焉地应道,“没事,看着惊险,但她连明显外伤都没有,可能只是受了惊吓。你也不是故意的,温昕会理解的。”
“可……可她万一追究我的责任怎么办?”
贺凛深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谅解书我已经让她签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苏晚星欣喜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满眼依赖,“我就知道凛深哥对我最好了。”
贺凛深对上她毫不掩饰的目光,像是被灼了一下,猛地抽回手,
“晚星,我很快就要和温昕结婚了。以后……别再叫我哥哥了。如果你愿意,我会和温昕一起照顾你。”
苏晚星咬着唇,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成乖巧模样,轻轻点头。
走出医疗室,两名护士正在低声交谈。
“贺总对未婚妻真是上心,只是受了点惊吓,就动用所有资源照顾她,太好磕了。”
“是啊,听说前两天附近出事的那个研究员,好像也是女性,捞上来时据说……唉,身边连个确认身份的亲人都没有,真是同人不同命。”
贺凛深眉头紧锁,心脏莫名漏跳一拍,脱口而出,“里面这位,不是我的未婚妻。”
顿了顿,他像是要确认什么,补充道,“我的未婚妻,是海洋生物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温昕。”
话一出口,连贺凛深自己都愣住了。
他向来不屑解释,我行我素,
以致于在整个集团和平台,除了少数核心成员,大多人都以为苏晚星才是他心尖上的人,而我不过是他甩不脱的麻烦。
我曾被他的爱慕者恶意中伤,泼过脏水,
她们将我堵在空旷的实验室,播放模拟海盗袭击的恐怖音效,嘲弄我的职业和研究。
愉悦地欣赏着我的恐惧与无助,
骂我假清高,攀附权贵。
我无数次渴望贺凛深能站出来,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澄清。
他总是不耐烦,“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怎么做科学研究?”
可苏晚星的深海恐惧症只是被一个耿直的安保人员说了句“看起来不像”,没多久那人就被调离了平台,不知所踪。
我才明白,他不是不会维护。
只是他愿意维护的人从来不是我。
捂着空洞的胸口,我无声地笑了,泪如雨下。
多么讽刺。
生前求而不得的公开承认,却在死后以这种方式轻易获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