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了霍家大宅门前。
车门打开,解九爷一身月白色长衫,手持折扇,亲自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走了下来。
九门之首的解家当家,亲自登门拜访,这面子,给得天大。
消息传到霍灵曦耳中时,她正准备去探望苏林。
“九爷指名要见苏林?”霍灵曦柳眉微蹙。
“是,小姐。还带了重礼。”管家恭敬地回答,他现在对“苏林”这个名字,再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霍灵曦沉吟片刻,吩咐道:“请九爷到偏厅稍坐,我先去问问他的意思。”
她很清楚,解九爷此来,绝不是单纯的拜访那么简单。
这位九门里以智计著称的“解当家”,葫芦里卖的药,向来不简单。
当她来到苏林的小院时,苏林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一本线装古籍,晨光洒在他身上,让他那苍白的肤色,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他似乎一夜未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更添了几分病气。
“解九爷来了,带着礼物,指名要见你。”霍灵曦开门见山。
苏林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还是不见?”霍灵曦追问。
苏林终于翻过一页书,吐出两个字:“让他等。”
霍灵曦一怔。
那可是解九爷!
整个长沙城,敢让他等的人,屈指可数。
但看着苏林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偏厅里,解九爷悠然地品着茶,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霍灵曦将苏林的话转达了一遍。
解九爷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高人,总是有脾气的。”他放下茶杯,对霍灵曦道,“无妨,我等得起。”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直到日上三竿,苏林才在霍灵曦的陪同下,慢悠悠地走进偏厅。
他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多走几步路都会喘。
“苏先生。”解九爷站起身,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主动拱了拱手。
“解九爷。”苏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便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站在一旁的霍家管家心头一跳。
那位置,通常是霍家老爷子或者霍灵曦坐的。
但无论是解九爷还是霍灵曦,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听闻先生昨夜耗费心神,小小敬意,不成体统。”解九爷将手中的紫檀木盒,亲手推到了苏林面前。
盒子打开,一株通体晶莹,形如龙须,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植物,静静地躺在其中。
“百年龙涎草!”霍灵曦发出一声低呼。
这可是传说中能安魂养神,固本培元的奇珍!有价无市!
解九爷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苏林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落在了解九爷带来的另一个更大的锦盒上。
“九爷有心了。”他淡淡道,“不过,无功不受禄。九爷此来,怕不只是送礼这么简单吧?”
“先生快人快语。”解九爷笑道,“我此来,确实还有一事,想向先生请教。”
他拍了拍手。
门外,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长条桌案走了进来。
解九爷上前,亲手掀开红布。
桌案上,并排摆放着三枚一模一样的玉蝉。
三枚玉蝉,皆为汉代古玉,包浆温润,雕工古朴,无论是形制、大小、还是玉质的沁色,都看不出任何差别。
“这三枚汉八刀玉蝉,乃我无意中所得。”解九爷手持折扇,指向玉蝉。
“其中一枚,是真品。”
“一枚,是民国仿古第一高手‘玉痴’张的得意之作,足以以假乱真。”
“还有一枚,则有些来历,它曾被用作某位王侯的口塞,含了数百年的尸气,是件不祥之物。”
解九爷的目光,落在了苏林身上,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我想请先生帮忙,掌掌眼,分个真假,辨个吉凶。”
霍灵曦的心,提了起来。
这难题,太刁钻了!
汉八刀本就以线条简练著称,极难分辨。再加上有“玉痴”张的仿品和一件煞物混杂其中,就算是九门里最顶级的掌眼师傅,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动用各种工具,仔细观摩许久,才有几分把握。
可解九爷的规矩是,只能看,不能上手。
这是他给苏林设下的“棋局”!
若是苏林分辨不出,或者说错了,那昨夜建立起的“高人”形象,便会大打折扣。
苏林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似乎提不起什么精神。
他只是懒洋洋地扫了那三枚玉蝉一眼。
然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苍白、修长,却异常稳定的手指。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隔着数尺的距离,遥遥一指。
手指先是点向最左边那枚玉蝉。
“仿。”
一个字,清晰,干脆。
接着,手指移向最右边那枚。
“邪。”
同样是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中间那枚玉蝉上。
“真。”
做完这一切,他便收回了手,重新闭上眼,仿佛只是随口回答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整个偏厅,一片寂静。
解九爷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因为苏林说的,全对!
可这怎么可能?
他连看都没仔细看!
“苏先生……果然好眼力。”解九爷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镇定,“不知先生是如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林打断了。
“雕工再好,仿品终究没有历史沉淀的‘气’。”
“煞气再藏,也瞒不过真正的‘眼’。”
苏林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解九爷的脸色,豁然大变!
他睁开眼,那双淡漠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解九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倒是九爷你,更有意思。”
“你府上收藏的那件‘祭山古卷’,前些天,应该被人掉包了吧?”
“仿造那古卷的手法,和这枚玉蝉的仿造者,师出同门。”
“九爷,你家进贼了,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