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死寂一片。
摇篮里妹妹程雨的哭声,成了这屋里唯一的声音,尖锐,刺耳。
地上,贾张氏瘫坐着,裤裆湿了一片,一股骚臭混着血腥气,熏得人想吐。
程铮胸口剧烈地起伏,后脑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眼前发黑,可他整个人却站得笔直。
他缓缓转头,看向已经吓傻的贾张氏,和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易中海。
那副样子,不像个半大孩子,倒像一头刚见了血,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的狼崽子。
“你……你……”
易中海指着程铮,手抖得不成样子,一个字都说不全。
他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会这样?一个任他拿捏的孤儿,一个他刚刚宣判了“死刑”的废物,怎么敢……怎么敢动手!
这小子,不是人!是鬼!
“哇……哇哇……”
妹妹的哭声更响了。
这哭声像一根针,扎进了程铮的心里。
他身上那股要杀人的戾气,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甚至没再多看易中海和贾张氏一眼,好像那只是两件碍眼的垃圾。
“当啷。”
还在滴血的尖刀被他扔在地上,声音清脆。
他转身,快步走向摇篮。
后脑的剧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但他还是稳住了,小心翼翼地把妹妹程雨从摇篮里抱了起来。
小小的婴儿在他怀里扭着,小脸哭得通红。
程铮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用自己都没发觉的沙哑声音,轻轻哄着:“小雨不哭,哥在,哥在呢……”
动作又轻又柔,和他刚才捅人的狠厉模样,判若两人。
门口,被惨叫声引来的邻居们探头探脑,全看傻了。
“那……那是程铮?”
“贾东旭怎么躺地上了?全是血!出人命了啊!”
“这孩子疯了吧?爹妈刚走,他就敢杀人?”
院子里的议论声,让易中海猛地回过神。
他看到门口越聚越多的人,脸都绿了。
事情闹大了!
绝不能让程铮把真相说出去!
他必须把“杀人行凶”的罪名,死死按在这小子头上!
“程铮!”易中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吼得义正辞严,“你行凶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爹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他把贾东旭给捅了!这是要杀人啊!”
他一边喊,一边给院里几个相熟的人使眼色。
“你这是犯罪!是要坐大牢,吃枪子的!”
他想用这话吓住程铮。
只要这小子一怕,一慌,他就有的是办法把黑的说成白的。
可程铮只是抱着妹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副样子,全是嘲弄。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灵堂门口。
他每走一步,门口看热闹的邻居就下意识地退一步,给他让开一条道。
这个浑身是血,怀里抱着婴儿的少年,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邪性,没人敢拦。
“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易中海急了,扯着嗓子大叫,“他这是行凶后要畏罪潜逃!”
可没一个人动。
谁敢去拦一个刚捅了人,眼睛还是红的“疯子”?
程铮走到门口,停住了。
他没跑,而是转过身,面对着院子里所有的人。
雪花落在他头发上,脸上,混着后脑勺渗出的血,看着分外骇人。
怀里的妹妹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渐渐不哭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程铮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我父亲,程建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是国家追封的一等功臣!”
这一句话,让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英雄”、“一等功臣”,这几个字的分量,在如今这个年代,太重了!重得能压死人!
易中海的脸,“唰”一下,白了。
程铮的手,直直地指向他。
“今天,是我母亲的头七!他们,易中海,贾家!就在我母亲的灵堂前,逼我交出抚恤金,抢我爹拿命换来的工作名额,还要把我这尚在襁褓的妹妹,扔去福利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吼了出来:
“他们要吃绝户!”
“吃绝户”三个字,像一道炸雷,在众人耳边轰然响起!
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程铮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脸色惨白的易中海和瘫在地上的贾张氏。
“我若不从,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想把我活活打死!”程铮猛地一指自己还在冒血的后脑,“我若死了,他们正好可以说我是伤心过度,自己寻死!到那时,家产是他们的,工作是他们的,我这英雄之家,就彻底断子绝孙了!”
他的声音里全是血和泪。
“我问你们,我爹在战场上为国家流血牺牲,就是为了让他的儿女,在他灵前被人活活打死吗?!”
“我反抗,有错吗?!我为了保护我妹妹,为了守住我爹用命换来的这个家,我自卫,有错吗?!”
一连串的质问,振聋发聩!
围观的邻居们全被镇住了。
他们看看地上不知死活的贾东旭,再看看程铮这副惨样,和他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心里那杆秤,已经歪了。
是啊,贾家和易中海什么德行,一个院住着,谁不清楚?
吃绝户吃到烈士家门上,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再看程铮,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一个半大孩子,敢对贾东旭下这种狠手?
这哪里是行凶,这分明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畜生啊!贾家这帮人真是畜生!”
“还有易中海,平时人五人六的,没想到心这么黑!”
“可怜见的,这孩子……”
风向,瞬间变了。
鄙夷和唾弃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全扎在了易中海身上。
易中海浑身冰凉,感觉自己被人扒光了扔在雪地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完了。
在这个院里,他几十年装出来的体面,今天,全碎了!
程铮的目的达到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趁着所有人还在震惊和议论,程铮抱着妹妹,猛地转身,一头冲出了四合院的大门,消失在风雪里。
他没有回头。
后脑的剧痛越来越厉害,他的脚步开始发飘。
可他不敢停。
他紧紧抱着怀里温热的小小身体,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
必须活下去,带着妹妹活下去!
然后回来,把这满院的禽兽,一个一个,亲手送进地狱!
他踉跄着,几乎要栽倒在地。
混乱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样东西。
灵堂里,那块用红布包裹着的,还没来得及挂起来的牌匾。
牌匾!
他知道该去哪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