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眉毛动了动。
绑架？还是最高优先级？
看来自己这杯可乐，是喝不安生了。
“周屿，能听到吗？”
秦知雪的声音从指挥室的全向音响中传来，电流声里混着疲惫与焦灼。
她人不在基地，在一线现场。
“听得到。”周屿把可乐瓶放在桌上，身体靠回那张指挥官座椅里。
“案情简报，长话短说。”
音响那头停顿了一下，背景里传来人声和命令的呼喝，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本市首富，华阳集团董事长李道铭的独子李振华，四十二小时前被绑架。”
“绑匪在二十四小时前打来第一通电话，要求一亿赎金，不接受连号旧钞，且必须是分散在全市十个不同地点的垃圾桶内交付。”
周屿安静地听着。
好家伙，挺专业啊。
反洗钱和反追踪的手段都用上了。
“我们技术部门尝试追踪电话信号，失败了。”
“对方用了至少五层虚拟服务器跳转，最后信号源消失在太平洋公海上。”
“人质家属什么反应？”
“李道铭同意了所有要求，正在筹措资金。”
“但我们都知道，这种亡命之徒拿到钱后，撕票的概率超过九成。”
秦知雪语速很快，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关键是，绑匪的反侦察能力强到不可思议。”
“从绑架现场到藏匿地点，沿途所有监控都被完美避开，或者留下了错误的引导信息。”
“我们组织了全市最顶尖的刑侦专家，追踪了四十个小时，所有线索，全部中断。”
“人质目前被绑超过四十小时，黄金救援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市局压力巨大，李道铭那边也快崩溃了。”
指挥室的巨幕上，案情资料飞速刷新。
现场勘查照片、模糊的嫌疑人背影、被干扰成雪花点的监控录像、杂乱无章的行动路线图……
一堆垃圾信息。
“所有刑侦手段都已穷尽。”秦知雪的声音透出无力感。
“我们……没招了。”
“周屿，这是你第一次正式任务。”
“陈局授权我，在必要时向你请求情报支援。”
指挥室里，周屿看着满屏的资料，姿势都没换。
他拿起旁边的薯片，慢悠悠地吃了一片。
在他看来，这些扑面而来的海量信息，跟刚才的“幽灵档案”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一堆数据流。
而他的工作，就是在这些数据流里，找到那个“不一样”的东西。
咔嚓。
薯片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室里响起。
“嫌疑人范围，圈定了多少？”周屿问。
“根据初步排查，有作案动机和前科的，一共十三人。”
“但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虽然部分证明很牵强，可我们没有证据推翻。”
秦知雪立刻回答，她那边一直开着免提。
周屿没说话。
他手指在虚拟操作台上一划。
十三个嫌疑人的照片和个人资料铺满了整个主屏幕。
他的【真实之眼】开启。
【姓名：王五】
【表面身份：无业游民】
【真实身份：赌徒】
【关键标签：[欠下高利贷]、[有暴力倾向]、[色厉内荏]】
……
【姓名：赵四】
【表面身份：前安保公司员工】
【真实身份：退伍侦察兵】
【关键标签：[格斗（精通）]、[有反社会人格]、[计划周密]】
……
一个个信息框浮现，标注出每个人的底细。
可惜，没有一个人的标签上，直接写着【绑匪】两个字。
这很正常。
【真实之眼】提供的是“真实”，而非“答案”。
绑匪在行动时是绑匪，但在他伪装成普通人时，他的身份标签也会随之改变。
这和“千面狐狸”与“变色龙”的情况一样。
周屿没在这些嫌疑人的身份上浪费时间。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再次划过。
“秦队。”
“我在。”
“我不要看这些人。”
通讯器那头，秦知雪愣住了。
不看嫌疑人，那看什么？
她身边的几名刑警队员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把这十三个嫌疑人的核心家庭成员名单给我。妻子，父母，子女，全部都要。”
周屿的指令清晰平静。
“什么？”秦知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查……查家属？”
她旁边一个性子急的老刑警，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
“秦队，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我们连绑匪影子都没摸到，去查他们的家属？这不合规矩，也完全是浪费时间啊！”
秦知雪没有理会队员，对着通讯器询问：“周屿，能告诉我你的目的吗？”
“暂时不能。”
周屿的回应不带任何解释。
“另外，拿到名单后，立刻动用你们的权限，去查这些家属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所有的消费记录。”
“记住，是所有。从买一瓶水，到刷一笔大额信用卡，全部都要。”
“特别是那些‘非正常’的消费行为。”
这下，不只是秦知雪，她身后整个专案组的人，全都听呆了。
查消费记录？
查绑匪家属的消费记录？
这跟绑架案有个毛线关系？
绑匪去绑票，他老婆去逛街买个包，能成为破案线索？
这是哪门子的刑侦逻辑？
“周屿同志！”秦知雪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系到人质的生命安全！”
“我从不在正式工作中开玩笑。”
周屿的指尖在指挥官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你们玩的是刑侦，地毯式搜索，逻辑推理。”
“和我玩的，不是一个路子。”
“给我数据，我还你一个答案。”
他的话，通过电流，传到临时指挥部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狂妄。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但在场的，都是参与了“千面狐狸”抓捕行动的精英，他们又想起了那个在菜市场里，凭“感觉”就揪出了王牌罪犯的年轻人。
科学无法解释。
但事实摆在眼前。
秦知雪站在原地，呼吸急促。
理智告诉她，周屿的要求荒谬绝伦。
但直觉，还有之前被颠覆的常识，却让她动摇。
她沉默几秒，转头对身后满脸错愕的队员下令。
“情报组！听我的！立刻执行！”
“暂时放弃所有现有侦查方向，全力配合‘洞察’的指令！”
“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所有相关人员的消费数据！立刻！马上！”
挂断通讯。
指挥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周屿拿起那瓶已经不太冰的可乐，喝了一口。
甜味有点发腻。
他看着屏幕上那十三个嫌疑人的照片。
你们玩的是逻辑，是证据链。
而我，玩的是找不同。
任何伪装，在绝对真实的信息面前，都会因为与周边环境的“不协调”，而格外刺眼。
现在，就等秦知雪把那堆“萝卜”送过来，让他挑出里面藏着的那根“胡萝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