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叶安宁几乎是踉跄着回到听雨轩的。
“小姐!”桃枝和柳叶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衣衫,吓得魂飞魄散。
“关门!”叶安宁哑着嗓子命令,后背抵住门板,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虚脱,以及……一种手刃仇敌前的兴奋与不确定。
“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遇到歹人了?”桃枝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
叶安宁接过水杯,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才感觉找回了一点真实感。她将放生池边的惊魂一幕,简略地说了一遍,隐去了老和尚和动用怨念之书的关键细节。
“光天化日,在佛门清净地竟敢行凶!”柳叶又惊又怒,她是会些拳脚的,此刻无比后悔没有跟在小姐身边,“肯定是夫人或者二小姐搞的鬼!”
叶安宁灌下一大口温水,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赵婉如?她有这个胆子在寺庙动手,但未必能找到这么专业的杀手。萧逸?他刚折了李崇,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有心思来杀我?】
两个都有可能,但又都有些不合常理。
“不一定。”叶安宁放下杯子,眼神冰冷,“赵婉如最多是想毁我名节,不敢直接要我的命。至于晋王……”
她顿了顿,那个死亡名额已经用了,萧逸现在……怎么样了?
“柳叶,你想办法,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打听一下晋王府……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消息传出来。”她必须确认结果。
柳叶虽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去了。
叶安宁靠在榻上,闭上眼睛,复盘今天的一切。
那个老和尚……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能看穿她?他的话是警告,还是别有深意?
还有那些杀手,训练有素,不像普通家奴。如果不是萧逸和赵婉如,那会是谁?她还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仇家?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心头。
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口。怨念之书似乎平息了一些,进度条停留在【88/100】,那个代表死亡名额的“贰”字已经替换成了“壹”。
她用一次机会,赌萧逸的命。
现在,只等开盅。
—
与此同时,晋王府却是一片诡异的“喜庆”气氛。
萧逸心情居然不错。
他刚从宫里出来,听了母妃珍贵妃的劝告,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甚至准备明天就去叶府,对叶安宁表示一下“关切”,稳住她和她背后可能残存的清流人脉,再顺势提出成亲的想法。
【死了一个李崇固然可惜,但若能借此表现出宽厚仁德,挽回名声,再把叶安宁那个丫头牢牢控在手里,未必不是一步好棋。】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娶了叶安宁后,如何利用她外祖家的旧日声望,慢慢收拢那些迂腐文官的心。
“王爷,西域刚进贡了一批葡萄美酒,陛下赏了两坛,您是否……”管家讨好地问。
“开一坛!本王今日心情好!”萧逸大手一挥,觉得阴霾了多日的前景,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
他坐在花厅里,享受着冰镇过的葡萄美酒,醇厚的酒香让他暂时忘却了烦恼。他甚至有闲心欣赏起廊下挂着的那个纯金鸟笼,里面是他新得的一只极品画眉,叫声清脆悦耳。
“好鸟!哈哈,好鸟!”萧逸越看越满意,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地站起身,走到廊下,想凑近了逗弄一下。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断裂声,从头顶传来。
萧逸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悬挂鸟笼的那根看似结实的铜链,不知为何,中间一环竟然毫无征兆地断裂了!
那沉重的、纯金打造的鸟笼,带着里面惊恐扑腾的画眉鸟,直直地朝着萧逸的头顶坠落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萧逸醉眼朦胧,根本来不及反应!
“王爷小心!”旁边的侍卫惊呼着扑过来想推开他。
可是晚了!
“砰——!”
一声闷响!
纯金的鸟笼边角,如同烧红的烙铁砸在豆腐上,精准无比地砸中了萧逸的太阳穴!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王爷!!”
“快传太医!!”
整个晋王府瞬间乱成一团!
侍卫、丫鬟、仆役……所有人都吓傻了。
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晋王,看着他太阳穴处迅速洇开的大片血迹,和那个滚落在一旁、沾着鲜血和羽毛的纯金鸟笼……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
又是鸟!
和兵部尚书李崇一样的死法!都和鸟有关!
只不过李尚书是被鸟笼间接砸死,而晋王殿下,是直接被自己的鸟笼……开了瓢!
这已经不是意外,这他妈是诅咒!是阎王爷点名了!
珍贵妃闻讯赶来,看到儿子的惨状,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晋王府,彻底塌了天。
—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引起的震动远比李崇之死要剧烈百倍!
死的可是皇子!是颇有圣宠的晋王!
同样离奇的死法,同样与鸟相关……这诡异的巧合,让所有知情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听说了吗?晋王殿下……被自己的鸟笼砸死了!”
“我的天爷!这……这真是……”
“嘘!慎言!慎言啊!这事儿邪门得很!”
恐慌,如同实质的乌云,彻底笼罩了整个权贵阶层。尤其是那些曾经与晋王过往甚密、或自身也不太干净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叶府,听雨轩。
柳叶带回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小、小姐……晋王,晋王他……死了!”柳叶的声音都在发颤,“说是被自己府上的金鸟笼砸死的!就在一个时辰前!”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叶安宁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随即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快意所淹没。
死了。
萧逸真的死了。
她赌赢了!
怨念之书,真的能跨越空间,以这种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裁决生死!
她下意识地内视,进度条因为大仇得报的强烈情绪,瞬间冲到了【100/100】!
又一个死亡名额,到手了!
那个古朴的“贰”字,再次浮现。
力量,源源不断的力量感,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赵婉如?还是躲在更深处的其他人……?】
她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压下喉间的灼热。
窗外,夜色渐浓。
叶安宁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艳丽的弧度。
这京城的水,果然越浑,才越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