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王萧逸死了。
皇帝震怒！
一日之内，连下三道圣旨！责令三司会审，彻查晋王死因，所有与晋王府过往密切的官员，一律停职待查！整个京城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往日车水马龙的晋王府门前，如今只剩下白幡飘荡，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凄惶和诡异。
叶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以及宫里的口谕——晋王未婚妻叶氏，需以未亡人身份，前往王府吊唁送葬，叶文辞也惊得忙让府中管事将叶府也换上白绸，以示对晋王的哀思。
“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桃枝急得团团转，“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多晦气啊！”
叶安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面色平静的自己。
去，当然要去。
她不仅要去看萧逸的下场，更要在皇帝和所有人面前，演好这最后一出戏。
“更衣吧，素净些。”她淡淡吩咐。
【萧逸，你算计我，临了，我便送你最后一程。看看你这‘意外’身亡，究竟搅动了多少风云。】
她体内，怨念之书沉寂着，进度条旁，那个代表死亡名额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贰”。连续收割两条重量级人命，让她的“库存”前所未有的充裕。
但这股力量带来的，不仅仅是快意。
从昨晚开始，她就有些心神不宁，耳边似乎总有若有似无的、萧逸临死前的惊恐惨叫在回荡。她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动用禁忌力量必须承受的“业”，或者说……反噬。
她需要冷静，需要低调。至少在找到哥哥之前，不能再轻易动用这份力量了。
—
晋王府，灵堂。
一片缟素，哭声震天——真假难辨。
叶安宁穿着一身素白孝服，低着头，跟在叶文辞和赵婉如身后，一步步走进这压抑的灵堂。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同情、怜悯、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毕竟，晋王死于非命，她这个未婚妻，难免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
她跪在蒲团上，对着那口厚重的棺椁，规规矩矩地磕头，烧纸。动作标准，表情悲戚，看不出任何破绽。
只有她自己知道，垂下的眼帘后，是怎样一片冰冷的嘲讽。
【萧逸，你看到了吗？你汲汲营营二十年，如今躺在这里，又有几滴眼泪是真的？】
“叶小姐，节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安宁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顾夜寒。
他也来了，一身玄色常服，在一片素白中格外显眼。他神色肃穆，但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她完美的伪装，看到她那颗毫无悲伤、甚至带着快意的心。
叶安宁心头一跳，迅速垂下目光，低声道：“谢世子。”
【他怎么会来？是例行公事，还是……别有目的？】
顾夜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向另一边。但那一眼，让叶安宁隐隐觉得，他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吊唁过程漫长而煎熬。叶安宁能清晰地听到在场许多人的心声，大多是对晋王死因的恐惧和对自己前途的担忧。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就跟鸟过不去……”
“慎言！陛下正在气头上……”
“下一个不会轮到我们吧？”
恐慌，如同实质的毒雾，弥漫在灵堂的每一个角落。
叶安宁心中冷笑。这就怕了？你们坏事做尽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
与此同时，国师府，密室。
“噗——！”
玄诚子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比上一次更加凄惨。他面前的星盘彻底碎裂，几枚用于占卜的龟甲也布满了裂痕。
“师兄！”道童吓得魂飞魄散。
玄诚子捂住胸口，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一丝恐惧！
“死了……晋王也死了！”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又是这样！天机……彻底乱了！有一股力量……一股疯狂而混乱的力量，在强行抹杀特定的因果！”
他这次拼着修为受损，强行推演晋王死因。可结果比李崇那次更可怕！李崇的死，只是被迷雾笼罩。而晋王的死，那片区域的天机，简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撕碎了！只留下狂暴的、充满怨念的余波！
这绝不是普通的遮掩天机！这是亵渎！是对命运规则最粗暴的践踏！
“师父闭关前所说的‘异数’……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吗？”玄诚子感到一阵寒意，“他……或者说‘它’，就在京城！就在这些王公贵族之中！”
他猛地抓住道童的手，眼神疯狂：“查！重点查那些与晋王、李崇有过节，且近期行为异常之人！尤其是……女人！”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异数”，很可能是一个女人！一个被逼到绝境，从而掌握了某种禁忌力量，回来复仇的女人！
—
从晋王府回来，叶安宁感到一阵疲惫。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灵堂里那些虚伪的哭声，那些充满恐惧的窃窃私语，还有顾夜寒那探究的眼神，都让她感到厌烦。
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怨念之书上，“贰”字依旧醒目。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杀了萧逸，只是开始。皇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神秘的老和尚……
前路危机四伏。
但奇怪的是，她心里并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她轻轻抚摸着小指上母亲留下的一枚素银指环。
【哥哥，你再等等。所有害我们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皇宫，养心殿。
空气像是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皇帝萧靖坐在龙椅上，面前的御岸堆满了关于萧逸死因的奏报，满是意外和巧合的字眼。他最喜欢的儿子之一，萧逸，死了。不是战死沙场，不是病重不治，而是被他娘的自己养的金鸟笼，像个笑话一样砸死了！
“意外？”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将至的恐怖，“朕的皇子和大臣，都死于这种可笑的‘意外’？”
他猛地将密报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丧子之痛像毒蛇啃噬他的心，但更让他愤怒和恐惧的是这种死法背后代表的意味——失控！绝对的失控！
“查！给朕往根子里查！”皇帝的低吼在空旷的大殿回荡，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头垂得更低，“李崇也就罢了！逸儿是皇子！谁敢用这种手段对付皇子？！这是向朕示威！向整个皇权挑衅！”
他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怀疑的种子在疯狂滋生。能做到这种杀人于无形，还能将现场伪装成完美意外的，绝不是普通势力！
【是谁？老大？他表面仁厚，背地里早就对朕偏爱逸儿不满！老五？那个阴险的东西，整天装得人畜无害，说不定就是他下的黑手！】
他的思绪在几个成年皇子之间疯狂打转。老大端王萧宏，占着长子名分，背后是清流文官；老五贤王萧恒，母族是江南豪商，有钱，私下里小动作也不少。他们都有动机，也有能力培养死士，策划这种“意外”。
至于那个刚死了未婚夫、看着怯懦无比的叶家丫头？皇帝脑子里压根就没闪过她的影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掀起什么风浪？她不过是这盘棋里一颗微不足道、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重点给朕查端王府和贤王府！查他们最近和哪些江湖术士、能人异士有接触！查他们府上有无异常人员出入！”皇帝几乎是咬着牙下令。他坚信，这一定是某个皇子按捺不住，动用了某种见不得光的力量，想要铲除竞争对手！
“还有！”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给朕盯紧兵部尚书的位置！看看老大和老五，谁的手伸得最快！谁伸，就给朕剁了谁的手！”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方式挑战他的权威！
“陛下，”暗卫首领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汇报，“国师府的玄诚子道长……前两日似乎因强行推演天机，受了些反噬……”
皇帝眼神一凛。
国师府也插手了？还是说……连国师那边，也摸不清头绪？
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更甚。如果连精通此道的国师弟子都束手无策，那幕后之人的手段，该是何等骇人？
“加派人手！朕要知道京城每一个角落的风吹草动！”皇帝疲惫地挥挥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坐拥天下，此刻却感觉自己像个瞎子，连杀子仇人是谁都找不到。
暗卫首领悄无声息地退下。
养心殿内，烛火跳动，将皇帝孤寂而暴戾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一场针对皇子们的风暴，即将来临。而真正的“执棋者”叶安宁，此刻却暂时隐没在了这场风暴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