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奇持枪的手纹丝不动，但眼角的肌肉却在不受控制地跳动。枪口对着林宇，视线的余光却死死锁在那头巨狼身上。岗亭墙壁上那五道深邃的爪痕，像五张嘲讽的嘴，无声地诉说着现代武器在原始暴力面前的苍白。
空气凝固了，只有巨狼喉咙里压抑的低吼和灼热鼻息喷出的白气，在提醒着众人，这不是一场噩梦。
“张少校，”林宇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我保证，它不会再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前提是，你们的枪口，别再对着我。”
张天奇的目光在林宇脸上停留了足足十秒，像是在用X光扫描他灵魂的每一寸。他想从那张满是泥污和疲惫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和疯狂。
但他只看到了坦诚，一种劫后余生、豁出去的坦诚。
“所有人，放下枪，但保持二级戒备。”张天奇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他缓缓收起了自己的手枪，但手一直没有离开枪套。“无关人员后撤五十米，建立临时警戒线。”
命令被迅速执行，士兵们如蒙大赦，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用敬畏和恐惧的眼神不住地瞟向那头巨兽。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林宇也松了口气，转身拍了拍巨狼的前腿，那腿比他的腰还粗。“小乖，好了，趴下。乖。”
“噗通”一声闷响，巨狼“小乖”依言趴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像一座肉山，但眼神依然警惕，金色的竖瞳像两盏探照灯，锁定在张天奇身上。
一个刚后撤的年轻士兵没忍住，对着旁边的战友小声嘀咕：“小乖？这体型叫小乖？我家那只泰迪是不是可以叫‘灭霸’了？”
张天奇的耳朵动了动，但他没理会。他走到被撞得稀烂的大门前，隔着扭曲的金属栏杆，重新审视着林宇：“现在，你可以说了。我给你十分钟，如果你的故事不能让我信服，后果自负。”
“十分钟不够，”林宇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的经历，可能需要更新一下你们的世界观。”
他没有直接说穿越，而是先指了指身后的巨狼。“它叫小乖，是我在……另一个地方认识的朋友。它不是畜生，它有智慧，能听懂我的话。我救过它，所以它愿意跟着我，保护我。”
张天奇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朋友？你管这玩意儿叫朋友？”
“对，朋友。”林宇的语气很认真，“而且，张少校，你别看它这么厉害，随手就能拆了你们的岗亭。但在那个世界，小乖这样的，根本排不上号。”
这话一出，张天奇的瞳孔猛地一缩。
排不上号？这样一头光是存在本身就足以颠覆生物学常识的巨兽，竟然排不上号？
林宇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他知道必须下猛药。“我见过，在云层之上，体型堪比航空母舰的鲸鱼缓缓游过，投下的阴影能让一座城市瞬间进入黑夜。我听过，东方的神龙在雷暴中长吟，声音能震碎山峦。我也见过西方的巨龙，口中喷出的烈焰能将河流直接蒸发。”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记忆。
“天上飞的不只有鸟，还有凤凰，还有翼龙。地上跑的，除了小乖这种，还有数层楼高的装甲巨龟，成群结队的霸王龙……我在那边躲了几天，感觉就像是把《山海经》、《侏罗纪公园》还有克苏鲁神话一股脑地塞进了现实里，然后把难度调到了地狱级。”
周围偷听的士兵们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一脸“这哥们儿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顺便拐了头道具狼”的表情。
张天奇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林宇的描述，太过具体，太过真实，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演不出来的。
“最可怕的，”林宇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醒了什么东西，“我临走前，看到了一条蛇。一条……盘踞在一整片山脉上的巨蛇。它的头抬起来，能轻松地伸进平流层。我当时躲在一个山洞里，连呼吸都不敢。它只是打了个哈欠，掀起的狂风就摧毁了我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森林。”
“摩天巨蛇……”林宇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跟它比起来，小乖真的……就跟一条小蚯蚓差不多。”
死寂。
连小乖似乎都感受到了林宇的情绪，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声，用大脑袋轻轻拱了拱他。
张天奇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他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用理智去分析：“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林宇点了点头，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
下一秒，在所有人，包括张天奇那锐利如鹰的注视下，一本古朴的书凭空出现在了林宇的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就像它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
那本书，正是他爷爷留下的遗物。牛皮封面，漩涡烙印，散发着一股跨越了千百年的沧桑气息。
“卧槽！”一个年轻士兵没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
隔空取物？这是魔术还是仙术？
张天奇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如果说巨狼是物理层面的冲击，那这本书的出现，就是对科学认知的彻底颠覆。
“就是它。”林宇托着那本书，“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只知道，它可以打开一条通往那个世界的通道。我的血激活了它，然后它把我，连同我那个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所有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这本书，就是门。但它有冷却时间，x下一次开启时间是七十二小时之后，我能回来，纯粹是运气好。上次没有这么长时间”林宇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张少校，我来找你们，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哗众取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A市幸福里小区的租房记录，我房东的电话是139xxxxxxxx，他现在估计正因为找不到自己的房子，准备报警呢。”
这句极具生活气息的话，让现场诡异紧张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个士兵小声嘀咕：“好家伙，真·拎包入住，连房子都一起拎走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张天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来，是为了求救。也是为了……上交。”
“上交？”张天奇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对，上交。”林宇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图书管理员，手无缚鸡之力。在那个世界，我能活下来，百分之九十靠小乖，百分之十靠运气。我清楚地知道，凭我自己，下一次再被传送过去，我活不过一天。”
“我本可以躲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祈祷这本书再也别打开。但是，”他的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我不敢赌！我不知道它的传送是不是双向的！万一下一次，它不是把我吸进去，而是从里面……出来点什么呢？”
林宇伸手指了指远处那座小山一样的小乖：“出来一个像它这样的，你们或许还能处理。如果出来的是我说的那些……飞天的鲸鱼，喷火的巨龙，甚至是那条摩天巨蛇呢？”
“一座城市，一个省，甚至整个国家，会在多长时间内完蛋？”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张天奇的心脏上。
作为一名军人，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恐怖含义。一个不可控的、通往一个充满超级生物的世界的传送门，掌握在一个普通平民手里。
这不是威胁，这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所以，我来了。”林宇摊开双手，姿态坦诚得近乎脆弱，“我把我自己，这本书，都交给国家。我没有能力掌控它，更没有能力应对它可能带来的灾难。只有你们，只有国家，才有这个能力。”
“我需要你们的保护，作为交换，这本书所代表的一切——无论是机遇还是灾难——都由你们来接手。我相信，你们比我更懂得如何利用它，或者说，如何控制它。”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张天奇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疯子？骗子？
不，没有一个疯子能有如此清晰的逻辑。没有一个骗子能拿出这样一头活生生的、超出常理的“证据”。
这是一个烫手到极致的山芋，但也是一个前所未有、足以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机遇”。
他看着林宇，这个不久前还在为生计和爱情发愁的年轻人，在经历了非人的几天后，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现实逼出来的清醒和决断。
他做出了唯一正确的选择。
张天奇缓缓点了点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少校所能处理的范畴。
他转身对身后的通讯兵沉声命令：“接总指挥部，加密线路，一级优先。我要直接跟司令通话。”
通讯兵愣了一下，但看到少校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开始操作。
张天奇拿起通讯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震惊全部压下。
“司令员同志，我是张天奇。是的，在基地门口。”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现在需要您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封锁协议，封锁基地周边二十公里范围。不，不是演习。”
“我这里……出现了一个紧急事态。级别……我无法定义。如果非要定义，我建议，暂定为‘神话降临’级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词汇。
“我没有开玩笑，司令员。”张天奇的语气斩钉截铁，“我眼前，有一个自称从异世界回来的公民，以及他带回来的一头……山那么大的狼。是的，您没听错。我以我的军人生涯和性命担保，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请求您，以及中枢的专家，立刻过来。这件事，需要国家最高层来做决定。”
挂断通讯，张天奇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宇。那眼神里，有震撼，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风暴的凝重。
他挥了挥手，示意警卫打开那扇已经扭曲变形的侧门。
“林宇同志，”他第一次改变了称呼，“进来吧。在司令员和专家组抵达之前，你需要跟我们详细说说，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有的一切，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林宇点了点头，在小乖的注视下，迈步走进了这座象征着国家最强武力的军事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