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请奶奶帮我参谋参谋。我可知道，爷爷不少拿不定主意的事，都是来找您商量的。
他嘴上总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真遇到难题，还是得靠奶奶拿主意！”小小朱顺口拍了个马屁。
“你呀，小机灵鬼！”老太太被他逗得眉开眼笑。
“奶奶，是商税和土地税的事。”小小朱正色道。
“怎么？这两样你也想动？”老太太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是啊，奶奶。现在天下百废待兴，我也明白商税和土地税不宜大改，目前看起来还算合适。
但等到天下太平，商人会越来越有钱。土地税的问题，我待会儿再说。
先说商税——现在的收法太不合理。爷爷当初的用意是好的，他虽然压制商人，可商人还是渐渐兴旺起来。
我之前吃的烧饼、鸭血汤那些，是小本生意，倒也罢了。
可如今青楼、珠宝首饰店、成衣店这类行当，每个月进账不少，少说也有上千两流水。
让他们和摆小摊的交一样的税，实在说不过去。
这些，我将来一定要改。
至于土地的问题，那又是另一桩大事了。
总之，再这样下去，给我们交税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小小朱说：“能收税的地越来越少，得想办法管管了。”
老太太问他：“你想怎么管？”
小小朱没直接回答，反而问：“爷爷以前派人量过地吗？”
老太太想了想，说：“下面报过个数，大概差不多，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
小小朱点点头：“是啊，连皇帝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地，哪些该交税，哪些不该交，心里没个数。每个地方每年该交多少，多少人不用交，这些都得弄明白。再说，读书人越来越多，考取功名的也多了。会不会有人把地偷偷挂在那些有功名的人名下？这样他们就不用向朝廷交税，只要给那些人一点好处就行了。这样一来，土地岂不是被那些人暗中控制了？”
老太太追问：“那你有什么主意？”
小小朱眼神动了动，老实说：“还没想好，没个周全的办法。”
老太太笑了：“想不到就慢慢想，你还小呢，用不着你发愁。让你爷爷操心去吧，他身子还硬朗着呢！”
小小朱也笑起来：“那倒是，爷爷身体结实得像铁打的一样。”可他眼里，却藏着些没说出来的心思。
另一边，老朱在处理政务时总有点走神。
他忽然叫了声：“老大……”
小朱好像一直在等父亲开口，立刻抬头应道：“父皇，怎么了？”
老朱张了张嘴，最后却摆摆手：“没事，没事……”脸上露出些失落。
见父亲不想多说，小朱也不追问。两人各自埋头做事，却都心事重重。
等到忙完——或者说都没心思再忙的时候，小朱回了东宫，老朱则去了马皇后那里。
就连吃饭时，老朱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马皇后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只是觉得好笑，暂时没点破。
直到该休息了，见老朱还是那副模样，马皇后知道不能不说了。不然，这状态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想想也好笑，当年行事果决、精明干练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如今竟为了件事愁成这样。
可当真要面对自家儿子的事，老朱却实在拿不定主意了。一边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一边是朱家的血脉传承，他越想越绕不过这个弯来。
“重八！”马皇后轻声唤他。
“嗯。”老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还在琢磨大孙之前提的那件事？”马皇后又问。
“唉……是啊，妹子，你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怎么割舍？”老朱回过神来，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你呀，现在担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马皇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会早？大孙不是说了吗？将来宗室人口可能超过两百万，一年花费几千万两银子。咱们大明一年才收多少税？这样下去，迟早拖垮朝廷！”老朱越说越激动，眼睛瞪得老大，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你真是想糊涂了。大孙说的是百多年后的事，到那时我们早化成土了，连标儿和大孙还在不在都难说。你现在就为那么远的事发愁，不是自寻烦恼吗？眼下大明才二十多个王爷，根本不成问题。真要出状况，少说也得四五十年后。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咱们闭眼前，这事压根不会发生。”
“大孙不过是在为将来铺路。至少在你朱重八这一代，绝不会有麻烦。你疼儿子，舍不得下手，那就让后人在朝廷吃力的时候再去解决。咱们临走前留下一道旨意，等将来国库吃紧，就削减一部分宗室俸禄。大孙今天跟我说，奉国将军以下的后代，可以让他们自谋生路。那些人跟咱们隔了那么多代，连大孙都未必认得全，你又何必操那么多心？”
“哼！”老朱还是闷闷不乐，“可说到底，那都是咱朱家的血脉啊……”
“好你个朱重八！你是宁愿大明亡了，也要护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那你就在嫡系子孙和远房旁支之间选吧！反正是你们男人的事，俺后宫不参政，懒得管了！”马皇后见他仍是这般固执，气得一转身，不再理他。
“呵呵，好啦，爷爷明白啦，还是咱大孙子最贴心。等咱闭眼那天，自会留下旨意。唉，到那时候啊，咱也操心不动喽！”
“还是咱大孙机灵，好，真好！不愧是咱老朱家的嫡长孙！”老朱说着说着，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没多久，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
“常三，郭小四，外头怎么那么喧闹？”
刚练完武的小小朱，听见外面的动静，转头问身旁陪练的两人。
“这个……殿下，您也知道，咱一直在这儿陪着您，您都不清楚的事，咱更不知道啦！”郭小四回话。
“也是，我糊涂了。顺子，去打听一下。”小小朱吩咐。
“是，殿下！”顺子应声，带人出去打探，很快就回来禀报。
“殿下，是燕王殿下一家回京了，正去给陛下请安呢。”
“哦？四叔一家？走，正好练得差不多了，一起去瞧瞧。”
“我倒要看看，这位四叔，是怎样英明神武的人物！”小小朱说着，把长枪扔给常三。
如今已过了一个多月，临近年底，四叔一家总算回来了。
虽是寒冬，但京城金陵并不太冷。小小朱只穿薄衣，因练武脸色泛红，一身是汗。
他稍作整理，就往老爷子那儿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老朱洪亮的笑声，看来心情极好。
“高炽啊，既然回来了，就多在宫里走走，陪爷爷住一阵子。”老朱的声音从殿里传来。
听见这话，小小朱更想亲眼见见——这位只在位十个月，却得“仁宗”庙号的朱高炽，他爹朱棣那一朝的“常务副皇帝”，究竟是何模样。
至于会不会因为老爷子的话吃醋？嘿，那纯属太监闲聊——无“稽”之谈。
小小朱可不是朱允炆，没那么小心眼，他有十足的信心。
老爷子嘛，不过是许久没见这孙子，一时疼爱罢了。
不过，谁要是想跟他小小朱争老朱的宠爱，呵呵……
“爷爷，大老远就听见您笑啦！”小小朱没等通报，径直走进殿内。
只见殿里除了老朱、小朱和几个侍从，还有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粗犷汉子，另一个是模样憨厚老实的小胖子。
那汉子跟他没多少相像的地方，倒是小小朱的模样，更像自己的老爹老朱。
两人都微微发胖，气质温润如玉。
“哈哈哈，咱大孙来啦！快过来，这是你四叔，还有你四叔的大儿子高炽。你还记不记得你四叔？以前你们见过的！”老朱一见到小小朱，赶紧招手叫他上前。
朱棣他们此时也正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他们大明的太孙。
“爷爷！”小小朱一边喊一边走上前去，“这两位就是四叔和高炽了吧？四叔我还有印象，但高炽真没怎么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连爷爷我也是今天才见到长大了的高炽。上次见他，他还在襁褓里，路都不会走呢！”老朱笑呵呵地说。
“这位就是太孙吧？高炽见过太孙。”小家伙有模有样地行礼，简直是小朱的翻版。
“高炽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在朝堂上，快起来吧。”
小小朱走过去，客气地扶起高炽。
“这就是雄英吧？上次见你，你才到我这儿，现在居然长这么高了！”
朱棣也走上前，大大咧咧地说着，像个粗豪的武夫。他比划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位置，又伸手往小小朱肩膀上一拍。
“哎哟，四叔，您这手劲我可吃不消，您这是把我当成您手下那些能征善战的将军了吧！”小小朱哎哟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一旁的小朱看在眼里，目光一闪，心里已有了几分盘算。
“混账东西！”老朱一听那声响，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冷冷地盯向朱棣。
他那黑沉沉的眼珠，一言不发地直视，让朱棣后颈发凉。
扑通！
朱棣直接跪了下来，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
“父……父皇息怒……”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朱可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后来那个能镇住儿子的朱棣。朱棣做皇帝之后，最拿手的就是哄着二儿子替他卖力，还时不时吓唬他，连带着三个儿子都怕他。
可老朱这不叫吓唬——他现在虽然用得着朱棣，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老朱真要整治他，办法多的是。更何况老朱的威严，无人能及，那一身气势，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
别说外面那些大臣了，动不动就拉出去砍头——除了老朱，谁有这胆子？
就算是亲儿子，老朱虽不会真要他们的命，可眼睛一瞪，也够把人吓掉半条魂。
朱棣那套作风，有多少都是老朱当年玩剩下的。
“父皇，四弟不是有意的，他在边关待久了，习惯了军中的作风，
您就饶了他这回吧！”小朱站出来，看四弟吓成这样，连忙替他求情。
“是啊爷爷，四叔肯定不是故意的，就是习惯罢了！”小小朱也开口帮腔，
“再说了，我也没事，就当是我们叔侄间闹着玩。”
“请皇爷爷息怒！”小胖子也跪下来劝。
“混账东西！回了京还分不清尊卑！”老朱一拍桌子，怒喝道，
“这儿不是你的军营，咱大孙是大明太孙，不是你手下的兵！
以后给咱守规矩点！”
“是是是，父皇，儿臣记住了！”朱棣怂得连连点头。
心里却松了口气——老朱既然开口骂他，那就表示没事了。
要是老朱一直沉默，那才真叫人害怕。
“好啦爷爷，都是一家人，四叔也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小小朱说道。
“谢太孙殿下！”朱棣看向小小朱，不管真心假意，姿态总得做足。
“四叔客气什么，咱们叔侄之间，用不着这么见外。
侄儿现在还小，等长大了，一定好好陪四叔玩。
说不定还能去北平找您，看看大漠风光，巡视边疆，见见咱们大明的将士。
到时候，还得靠四叔招待呢！”小小朱站在老朱旁边、小朱的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