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着家常话，却始终以太孙的身份俯视着朱棣。
“是是是，太孙若来，燕王府上下必定蓬荜生辉！”朱棣赶紧应和。
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那就好。”小小朱露出笑容。他还小，现在有老朱和小朱撑腰；
等再过几年长大，朱棣连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仗着叔侄名分还能说上几句，可等这条小龙长成，
朱棣哪里还是对手？
就算现在，朱棣又能怎样？
刚刚和小小朱之间那点摩擦，老朱一句话不就压下去了？
“对了四叔，我听说你手下有不少能打仗的将领，到时候可得好好给我介绍介绍！”小小朱又开口。
朱棣恭敬回应：“太孙说的是。他们都是大明的将领，能被您看重，是他们的福气。”
“哈哈哈，四叔可别觉得我是来抢人的呀！”小小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
老朱一挥手，直接拍板：“太孙看上谁，直接调走就是。三五个人不碍事，就算是大将，调一个也无妨！”
朱棣还能说什么，只能应下：“是。”
小小朱趁机向老朱提议：“爷爷，我之前留意到一些人才，不如把他们调来东宫栽培吧！等老将们年纪大了，我们也好有人可用。跟在我身边的这些人，将来都能成为我和父亲的得力帮手，多些选择总比临时找不到人强。”
小朱好奇地问：“哦？你还发现了人才？你身边那些护卫还不够用吗？”
小小朱嘿嘿一笑：“也就是听说几个名字。现在那些老将确实能征善战，本事大，但也不能浪费他们的才能呀。不如让他们回来教导后辈，省得爷爷您总为**那边的事烦心。”
老朱听了很高兴：“咱大孙这主意不错！说吧，看上谁了？爷爷这就发军令调人。你爹那边我已经备了一批人，现在也该给你准备一些了。”
“谢谢爷爷！”小小朱赶紧道谢，接着报出名单：“我留意的人有平安、保儿叔、盛庸、铁铉、徐辉祖。四叔手下那些我还不太熟，等我去您那儿时，您可得好好给我介绍——可别糊弄我哟！”
“好！”没等朱棣开口，老朱已经一口答应。
朱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才刚回来，还没跟老爷子好好说几句话，刚刚因为大儿子让父亲高兴了一下，结果正牌皇孙一来，风头全没了。自己那点心思差点被老朱看穿记上一笔，这才刚过去，手下得力的人又被盯上。老朱都发话了，哪还有他反对的份？
（“你小子眼光不错嘛，连保儿都被你看中了！铁铉、盛庸、徐辉祖这几个，我也都很看好。保儿是**儿子，徐辉祖是你徐爷爷的儿子，本来是想留给你爹用的，放在你身边有点大材小用，他可是你叔伯辈的，跟你舅舅差不多，你也想让他跟着你混？铁铉现在是礼科给事中，科举才没几年，刚满二十岁，但已经能看出本事了。盛庸嘛，好像是中军都督府的将军，听说能力不错，你要的话也给你。另外你手下还有常茂、郭小四、常三他们……算了，大孙子既然开口，就都给你吧，不过还是让他们进东宫，教你武艺，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老朱把这些人都念叨了一遍。
“嘿嘿！”小小朱咧嘴笑了。
这下可把将来在靖难之役里大显身手的几个人都收拢过来了。这些人个个都给朱棣造成过重创，论才能可不比朱棣差。再加上常茂、常三、郭小四他们，有他在，绝不会让老朱杀了这些人。这些都是真正继承父辈本事、有真才实学的，可不是李景隆那种废物。如今跟在小小朱身边的已经有十几号人了，其中常茂、徐辉祖、常三、郭小四最突出。以后还打算去北方边疆，把张玉、朱能、丘福这些人都挖过来。这三人在靖难之役中可是少数封了公爵的，都是军事人才。往后还要在朝中找些文臣，铁铉是第一个，剩下的比如三杨、夏元吉等人，慢慢来，一个都跑不掉。
老朱接着问起朱棣北方现在的情况。其实朱棣驻守的地方虽然也是边疆，面对草原，但之前说过，最严重的还是老三那边，他们实力更强，兵力更多。
“现在还有草原部族侵犯边境吗？”老朱看着朱棣问。
“父皇您也知道，大规模进攻没有，但小股*扰不断，经常有些部落来犯。儿臣绝不手软，每次都被我狠狠打回去。甚至儿臣还亲自带兵北伐，多少都有些收获。”朱棣回答。
“嗯，做得对。不过看来这些胡人还是不太安分啊。”
看来得提前做些准备了。好了，这里的事先不提。老四回来还没去探望过**吧？去看看吧！老朱摆了摆手。
朱棣行礼告退：“是，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小小朱在一旁静静看着。朱棣的生母并非马皇后，他亲娘早逝，一直由马皇后抚养长大。后来他自称马皇后亲生，不过是为了正统名分。
“爷爷，那孙儿也告退了。”小小朱说着便要离开。
老朱眼中带笑：“怎么了？爷爷刚替你教训了你四叔，这就想溜？”
小小朱嘿嘿一笑：“哪能呢！四叔刚才下手可不轻。”
“咱还能不知道？老四确实太放肆了……罢了。今日练完武了？”老朱问道。
“练完了。”小小朱点头。
“不错，看你这身板，力气怕是不输军中将士了。下午别去学堂了，留在这儿陪爷爷批奏章。光读书不学政务可不行。”老朱吩咐道。
“是。”小小朱爽快应下。这是太孙才有的特权，其他皇子皇孙若敢逃学，下场就会像老十七朱权那样。
御膳房很快送来了膳食。小小朱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又是练武之人，饭量惊人。就连当年在战场上拼杀、身体健壮的老朱，以及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吃得都不如他多。
“好小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饭量都快赶上咱和你爹了。一顿四个馍馍，好！多吃才有力气！”老朱开怀大笑，“要是搁从前，咱可养不起你喽！”
小小朱咧嘴一笑：“这不是托爷爷的福嘛！”
“就该多吃！这才像男子汉！”老朱说着，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旁边的朱标。
朱标不服：“爹您看我做什么？当初是您让我多读书、专心学问，如今反倒怪起我来了？”
“胡扯，我啥时候怪过你了！”老朱可不认这个账。
他们父子之间向来如此交流。说到小朱，满朝文武，连带着老朱自己，有谁不满意？
“行了行了，不提这个。来，看看奏章。老大，拿几份过来，给咱大孙瞧瞧！让他评点评点！”
老朱把话头一转，吩咐朱标去准备。
“好。”小朱应声，挑了几份自己看过、内容无关紧要的奏折，放到小小朱面前。
“你看看，待会儿说说瞧出什么门道来。”
小小朱接过父亲递来的奏折，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回可真是开了眼。
娘的，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打开第一本，满眼都是辞藻华丽、文采飞扬的锦绣文章，写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要是拿去参加文章比试，准能拔得头筹。
可通篇读下来，小小朱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糨糊，眼神都发直了。
他们到底在写些什么？
难道我现在这么不中用了？从头读到尾，硬是没搞懂这人想表达什么。
全篇都在吹捧皇上多么英明，皇上多么不易，皇上怎样爱民如子。
说什么他们在遥远之地，都能感受到皇上的天威，聆听到皇上的谆谆教诲。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小朱望着**的小小朱问道。
“呃……没看出什么。爹，我是不是变笨了？读完一整篇，都没弄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递这么个折子上来，究竟想干嘛？”小小朱问。
“写的什么？让咱瞧瞧！”老朱那边大手一伸。
“是。”小小朱把奏折呈了过去。
老朱狐疑地接过来，低头细看。没过多久就皱起眉头，猛地一拍桌子：
“混账东西！这狗官把心思全花在溜须拍马上了！上这种折子有什么用？这是谁递来的？”老朱一把将奏折摔出去，沉着脸问。
“父皇，是苏州府知府徐贤仁递上来的。”小朱转头回话。
老朱眼中寒意未消，小朱正想开口求情，老朱却转头看向小小朱：
“大孙，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小朱一听这话，立马瞪了过去。可小小朱压根不接他的眼神，反而丢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老朱说：
“爷爷，依我看，还是先查查这个人吧！”
“查？有什么好查的？能写出这种东西的，准是个阿谀奉承的奸臣，该杀！”老朱气呼呼地骂道。
“哎，爷爷，咱也不能光凭这个就断定他不行啊！关键得看他有没有用。”小小朱接话。
“有什么用？肯定是个**污吏，该杀！”老朱越说火气越大，杀气都冒出来了，不愧是“朱屠夫”这个名号。
“爷爷，我是觉得，得看这个人本身。就算他真会溜须拍马，甚至就算他确实贪……”
小小朱话还没说完，老朱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大孙啊，你现在怎么还替**说上话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人在旁边乱教？是不是刘三吾？肯定是他把我大孙带坏了！”老朱越说越气。
“哎哟，爷爷，他们哪敢在我面前乱说啊？不怕您扒了他们的皮吗？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小小朱像哄小孩似的安抚他。
“行，你说，爷爷听着。要是你说不出个道理来，今天替**说话这事儿，爷爷就……就……”
老朱“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
小小朱听了，轻轻一笑，问老朱：
“爷爷，您觉得看一个官员，最该看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看他贪不贪！”老朱想也不想就答。
“我觉得不对。”小小朱摇摇头。
“怎么不对？一个**，要害多少百姓！到时候就像你以前说的，百姓骂的是皇帝，骂的是咱们老朱家！”老朱立刻反驳。
“不不不，爷爷，我认为看一个官员好不好，最该看他治下的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小小朱解释道。
“嗯？你这话听起来有理，可跟爷爷说的，不是一回事吗？”老朱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一旁的小朱也是头一回听儿子说这些，也认真起来。他知道自己这儿子聪明，肯定有独到见解。
“呵呵，爷爷，贪赃受贿的官，就一定对百姓不好吗？”
我讲个事儿。爷爷，有个官员，特别死心眼儿，整天把圣人的大道理挂在嘴边，勤勤恳恳，就像您一样，起早贪黑地治理地方。他一辈子清清白白，没干过什么贪赃枉法的事，他管的地方，老百姓也还算老实本分，没受太多委屈。可就是天灾不断，大家连饭都吃不饱。
还有另外一个官，他贪财受贿，吃得肥头大耳。但他管的老百姓，却没人喊冤叫屈，日子过得还挺不错。他贪的，都是商人主动送的供奉，也没人觉得不公平。
爷爷，您说，像这样的官，该怎么处置？要是让您来选，您会想要用哪一种？
小小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