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固境界,熟悉力量,对云昭而言并非枯燥的过程,而是一场与祖碑、与自身血脉持续不断的深度对话。
《北冥真诀》筑基篇第一层“凝冰境”顺利入门,丹田气旋稳定旋转,灵力奔涌间带着冻结万物的森寒意韵。他尝试施展“北冥寒域”,心念微动,周身三丈内的虚无空间便泛起肉眼可见的冰蓝色涟漪,温度骤降,连祖碑本源寒气的流动都变得滞涩了几分。虽然范围尚小,持续时间有限,但这无疑是一张强力的控场底牌。
《冰凰涅槃术》的进展更为神异。第一次完整“淬血”后,血脉之力每时每刻都在缓慢而坚定地改造着他的身体。血液流淌时带起的微弱风鸣,竟能自发引动周遭寒气,形成一层无形的防护。他甚至尝试以心念驱动,让一滴淡金蓝色的血液离体,悬浮于指尖。这滴血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生命力与寒气,隐隐与祖碑空间产生共鸣。
“冰凰血脉,果然不凡。”云昭收回血滴,心中了然。这血脉不仅是传承象征,更是一种强大的天赋与力量源泉。
《诸天碑文鉴》的参悟带来了更实际的收获。他不仅能更清晰地“感知”祖碑内蕴含的部分法则脉络,还能有限度地“调阅”祖碑储存的一些非核心信息。其中,关于北冥宗各处秘藏分布、宗门组织结构、以及一些基础阵法、炼器、炼丹的知识,如涓涓细流般汇入他的脑海。虽然大多只是基础或残缺,却极大地拓宽了他的认知,弥补了百年流落带来的知识断层。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诸天碑文鉴》的深入理解,他对自己脑中的“系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它并非简单的“碑文传承网络受损节点”,而是更接近于一种“个人化、便携式的碑灵终端”,其核心与祖碑同源,很可能是云家先祖或北冥宗大能创造的辅助传承工具。因其便携性和与宿主绑定的特性,在当年惊变中受损后,流落矿洞碎石,恰好被当时还是矿奴、血脉却已开始无意识觉醒的陆离(云昭)触及,从而绑定激活。
系统的“修复”,本质上是它在吸收同源能量(如其他碑文、祖碑力量)后,逐步恢复原有功能模块的过程。如今与祖碑深度共鸣,修复进度已悄然提升至35%,解锁了【碑文能量图谱绘制(初级)】和【功法模拟推演(简化)】两项新功能。
前者能将他接触过的碑文、灵力波动(如宇文通的魔气、谢无双的玄冰灵力)以能量图谱形式记录分析,寻找其规律与弱点。后者则能对他已知的功法(如《北冥真诀》、《冰狱真经》)进行简化推演,降低修炼门槛,或优化部分招式。
“有了这些,应对起来更有把握。”云昭心中稍定。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尝试与祖碑进行意识沟通,询问关于流散族人线索时,祖碑空间再次震动。
这一次,并非外界干扰的画面传递,而是来自祖碑内部深处的一种“呼唤”。
那是一种古老、威严、带着考验意味的意念波动。波动所指的方向,在祖碑空间的“下方”——一种概念上的方位,虚无中忽然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冰蓝色光门。
门后,隐约可见一片风雪呼啸、冰山耸立的景象,与现实世界的北境冰原极为相似,却更加险峻、原始,充满了蛮荒的气息。
“试炼……空间?”云昭瞬间明了。这是祖碑对继承者的最后一道基础考验,旨在验证其心性、悟性、战力,是否真正有资格承载北冥云家的传承与责任。
他没有犹豫,一步踏入光门。
寒意扑面而来,比祖碑空间更加凛冽刺骨,带着一种真实的、带有杀机的压迫感。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前方是绵延不绝、如利剑般指向铅灰色天空的冰峰。狂风卷着冰渣,能见度极低。
【北冥试炼第一关:冰原生存。时限:七日。目标:击杀十头‘冰煞兽’,寻获‘冰魄晶’三枚。】
简洁的信息直接传入脑海。冰煞兽,是北冥宗当年以阵法模拟、用以磨砺弟子的一种妖兽幻影,虽非实体,却具备真实的攻击力与冰煞特性,实力大致在炼气后期到筑基初期不等。冰魄晶,则是试炼空间内一种特殊的能量结晶,蕴含精纯冰魄之力,既是通关凭证,也可辅助修炼。
云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锐利如刀。筑基初期的灵力在体内奔流,冰凰血脉微微发热,手中寒锋剑发出兴奋的轻鸣。
他动了。
身影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切入漫天风雪之中。
与此同时,祖碑之外,传承殿冰封的入口处,暗流涌动得更加激烈。
谢无双站在自己布下的封印前,冰镜悬浮身前,镜面不再映照封印,而是呈现出一些模糊扭曲的影像碎片——那是她近日在遗址西侧,当年云家撤离密道疑似出口处,以秘法回溯时空残响所得到的线索。
影像中,可以看到仓皇奔逃的人群背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衣衫褴褛,气息衰弱,但袖口处的冰凰云纹却清晰可辨。护在他们周围的,是几名伤势不轻、却依然死战不退的云家修士。影像最后,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和剧烈的空间波动,随后一切归于黑暗。
“大规模随机传送……而且是极高阶的空间阵法。”谢无双秀眉紧蹙,“云家在最后关头,竟还掌握着如此手段?他们将族人传送去了哪里?为何百年来毫无音讯?”
她隐隐感觉,百年前北冥之变的真相,可能比她已知的更加复杂。云家并非毫无准备地引颈就戮,而是留下了后手。那枚被云昭(陆离)取走的冰凰血玉碎片,很可能就是关键之一。
“巡察使大人,”一名心腹执事悄然走近,低声道,“林家的人一直在附近徘徊,看似无所事事,实则暗哨遍布,连我们巡逻的路线都摸清了。宇文通营地这几日异常安静,但据暗线回报,宇文通伤势似乎稳定下来,而且……宇文家那位‘黑蛇婆婆’一直在营地外围布置某种阵法,气息隐秘,不知意图。”
谢无双目光微冷:“林傲阴险,宇文通狠毒,都不是易与之辈。他们都在等,等封印变化,或者等里面的人出来。吩咐下去,我们的人保持警惕,但不要主动挑衅。另外,继续加派人手,以探索遗址为由,向更外围区域搜索,重点留意是否有异常空间波动残留,或者……近期有无不明身份的冰属性修士出没。”
“是。”执事领命而去。
谢无双望向冰封的传承殿,浅冰蓝的眸子里映出封印流转的微光。那个叫陆离……或者说云昭的少年,真的能在祖碑内得到足以应对这一切的力量吗?他出来时,面对的将是三方围堵,甚至可能是玄冰盟内部更深层的恶意。
她轻轻抚过腰间的谢家令牌,指尖冰凉。家族利益,盟内规矩,当年血案的疑云,以及对那个少年复杂难明的观感,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距离传承殿约十里外,一座背风的冰谷中,宇文家营地。
中央最大的冰屋内,宇文通盘坐在一张寒玉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那因魔气反噬而残留的混乱与虚弱已经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沉、更加怨毒的光芒。他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有扭曲的符文闪烁,正是宇文家“玄冥真功”炼化魔种之力的特征。
黑蛇婆婆盘坐在他对面,蛇头拐杖横放膝上,幽绿的蛇眼盯着宇文通:“公子,魔种之力虽暂时压制,但根基之伤非一日可愈。强行催动,恐有损道途。”
宇文通咬牙道:“顾不了那么多了!云家余孽必须死!祖碑传承必须拿到!否则我如何向家族交代?如何压下那些等着看笑话的杂音?”他想起自己被一个炼气期矿奴逼到动用魔种还铩羽而归,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中杀意沸腾。
“谢无双那女人封锁了入口,林傲那伪君子在旁虎视眈眈,我们硬闯不易。”黑蛇婆婆声音沙哑,“不过,老身这几日布置的‘阴蚀冰阵’已近完成。此阵可悄然侵蚀谢无双布下的封印,虽不能一举破开,却能在关键时刻制造缝隙,或干扰其稳定性。只需一个机会……”
“机会?”宇文通阴冷一笑,“总会有的。谢无双不是一直在找云家撤离的线索吗?你说,如果我们‘不小心’将一些‘证据’,指向某个让谢家也忌惮的方向……比如,当年云家部分核心子弟,其实是被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暗中接应走了?她还能不能这么‘公正’地守在这里?”
黑蛇婆婆眼中绿光一闪:“公子是想……”
“有些事情,真真假假,才最动人。”宇文通笑容愈发狰狞,“去安排吧。记得,痕迹要做得‘自然’一点,最好能和林家扯上点关系。这潭水,越浑越好。”
“老身明白。”
更远处,一处视线极佳的冰崖上,林傲凭风而立,玉骨折扇轻摇,面带微笑,俯瞰着下方传承殿区域隐约可见的几处营地灯火。
“公子,宇文通营地似有异动,那黑蛇婆子在周围鬼鬼祟祟布阵。谢无双的人加强了外围搜索,似乎另有所图。”阴柔修士禀报。
“狗咬狗,一嘴毛。”林傲轻笑,“让他们斗去。宇文通伤得不轻,急着找回场子,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谢无双看似冷静,心里恐怕比谁都急,云家余孽和祖碑传承,对她、对谢家意味非同一般。”
他合拢折扇,轻轻敲打掌心:“我们啊,就安安静静看戏。传承殿封印坚固,非蛮力可破。里面那小子总要出来,只要出来……不管是谢无双先得手,还是宇文通截了胡,或者那小子自己闯出来……对我们而言,都是机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之后,未必没有猎人。”林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令,让我们的人继续潜伏,盯紧每一方动向。另外,我让你们查的,关于百年前那场‘星陨之劫’与北冥宗、碑灵网络的零星记载,有进展吗?”
阴柔修士面露难色:“公子,相关记载在盟内都被列为绝密,封存极严。只隐约查到,那场劫难似乎与‘域外’有关,波及极广,导致许多上古传承断绝,碑灵网络也是在那之后逐渐崩坏隐匿。北冥宗似乎掌握着部分关键……”
“够了。”林傲摆摆手,目光重新投向传承殿方向,笑容玩味,“这就够了。越是禁忌,越有价值。我有预感,这次北冥遗址之行,收获的将不仅仅是云家的遗产……传讯回家族,将此处情况详细禀报,请求增派两位‘暗影卫’前来。记住,要隐秘。”
“是!”
冰原之上,风雪依旧。传承殿如同一个沉默的诱饵,吸引着各方势力,编织着阴谋与算计的网。
而在祖碑试炼空间内,云昭刚刚将寒锋剑从一头筑基初期的冰煞巨猿胸口抽出。巨猿轰然倒地,化作精纯的冰煞之气消散,留下一枚拳头大小、寒气四溢的冰魄晶。
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妖兽的。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冰凰血脉的力量下缓慢愈合。脚下,已经躺着九头形态各异的冰煞兽尸体。
七日之期,已过去五日。
他收起冰魄晶,抬头望向试炼空间深处那座最高、最险峻的冰峰。最后的目标,最强的对手,就在那里。
他没有休息,提剑,再次迈步,身影没入更加狂暴的风雪之中。
试炼未尽,外界杀局已布。
只待破关之日,冰凰长鸣,血染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