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碑空间内,没有雷劫,没有心魔幻象,只有最纯粹的、来自本源法则层面的压迫与淬炼。
当云昭将《北冥真诀》炼气篇运转至极限,丹田内那颗冰晶真元种子膨胀到鸽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里似有星河漩涡流转时,筑基的关口,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不是量的积累,而是质的蜕变。
磅礴的北冥寒气不再仅仅冲刷经脉、滋养肉身,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频率,与他周身每一个窍穴、每一滴血液、甚至神魂产生共振。这种共振起初温和,如同冰泉轻鸣,渐渐变得剧烈,仿佛有无数冰锤在同时敲打他的肉身与灵魂。
“咔嚓……”
细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音,从体内深处传来。不是真的破碎,而是某种无形的、束缚着生命层次的枷锁,开始松动。
剧痛随之而来。不同于以往的皮肉之苦,这痛楚源自生命本质的撕裂与重塑。经脉在扩张中崩裂又愈合,骨骼在压力下变形又重组,血液在沸腾中蒸发又新生。冰魄锻体术第四转的强横肉身,在此刻也显得脆弱不堪,体表崩开无数细密的血口,金色的血液刚渗出就被寒气冻结,又在下一波共振中碎裂、化为能量被吸收。
《冰凰涅槃术》自动运转到极致。血脉深处,那冰凰云纹的烙印爆发出灼目的光芒,一只微小的冰凰虚影在他心脏位置凝聚,发出无声的清鸣。每一次鸣叫,都引动祖碑空间内更精纯的本源寒气注入,帮助他稳住即将崩溃的肉身,并加速着那蜕变的过程。
但最凶险的,来自神魂。
在肉身剧痛、灵力沸腾的混乱中,意识却仿佛被剥离出来,不断下沉。下沉到一片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海底”。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与孤寂。仿佛宇宙初开时的死寂,又像生命终结后的虚无。
这是筑基必然经历的“寂灭关”。意识若沉沦于此,肉身便会真正死去,魂飞魄散。
无数杂念、记忆碎片在这绝对的寂静中翻涌上来:
矿洞的黑暗与绝望。
雪林逃亡的饥寒交迫。
面对谢无双时生死一线的无力。
宇文通那狰狞扭曲、充满污秽魔气的脸。
母亲信纸上未干的泪痕。
父亲在火光中回头望来的决绝眼神……
恐惧、愤怒、悲伤、仇恨……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深海怪兽,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尤其是对玄冰盟三家的刻骨仇恨,几乎要化作心魔,将他拖入毁灭的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点微光,在“海底”亮起。
那是一枚冰蓝色的、小小的云纹印记,形似冰凰展翅,却又更加古朴简约。它静静悬浮在黑暗中央,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翻涌的杂念与负面情绪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缓缓消融。
云昭(陆离)的意识被这光芒吸引、靠近。
触碰的刹那,温暖的感觉包裹了他。那不是火焰的灼热,而是冬日暖阳般的和煦。同时,一段模糊却坚定的意念,透过印记传来:
“昭儿,寒至极处,方见本心。北冥之道,非绝情绝性,乃是以冰心映照万物,知黑守白,持正而行。仇恨可为鞭策,不可为枷锁。勿忘来时路,勿失赤子心。”
是母亲云素心留下的印记!是她提前封印在儿子血脉深处,用于守护筑基关口的最后保障!
这缕意念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固了云昭即将溃散的神魂。冰蓝色的光芒从印记中扩散开来,照亮了意识的“海底”。他“看”清了,那无边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自身潜藏的、因家族巨变和百年孤苦而积累的负面能量。母亲的印记,正引导他以《北冥真诀》的奥义,以纯粹的“冰心”去观照、净化这些能量。
他不再抗拒痛苦,不再恐惧黑暗,也不再被仇恨完全支配。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冷静地审视着一切。痛苦是蜕变的代价,黑暗是光明的背景,仇恨……是需要正视但不应被其吞噬的力量。
意识缓缓上浮。
肉身与神魂的共振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和谐的统一频率。
丹田内,那鸽卵大小的冰晶真元种子,轰然炸开!
并非毁灭,而是升华!
无穷无尽的冰蓝色光芒从炸开的种子中心迸发,瞬间流遍全身每一个角落。所有破损的经脉、骨骼、血肉,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组、强化!光芒所过之处,杂质被净化、剔除,只留下最纯净、最坚韧的冰玉般的肌体。
炸开的真元种子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一个更加凝实、更加复杂、缓缓旋转的冰蓝色气旋。气旋核心,一点璀璨如星辰的光点静静悬浮——那是筑基道基的雏形,是他未来大道的起点!
筑基,成!
澎湃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江河,在全新拓宽、强化的经脉中奔流不息,运转速度、灵力总量与精纯度,比炼气期强大了十倍不止!冰魄锻体术随之突破至第五转,肉身强度正式迈入筑基体修的门槛,举手投足蕴含万钧之力。《冰凰涅槃术》完成第一次完整的“淬血”,血液彻底转化为淡金蓝色,心脏每一次跳动,都隐隐有风雷相随之音,生命力与恢复力暴涨。
更重要的变化,来自神魂与感知。
意识回归的刹那,云昭感觉自己的“视线”无限拔高、扩散。他不仅能看到祖碑空间内的虚无,更能隐约“感应”到祖碑本身蕴含的部分法则脉络,甚至能穿透祖碑屏障,模糊地感知到外界传承殿的封印,以及更远处冰原上稀薄的生命气息。神识初成,覆盖范围可达百丈!
他缓缓睁开眼。
眸中,冰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深邃如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能冻结灵魂的威严。属于北冥云家少主的雍容气度,与矿奴陆离的坚韧狠戾,此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晶莹如玉、隐隐有宝光流动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却没有太多狂喜,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以及……更沉重的责任。
“母亲……谢谢您。”他对着虚空轻语。那枚守护印记在完成使命后,已彻底融入他的血脉,成为他道基的一部分。
筑基成功,只是开始。
他需要巩固境界,熟悉暴增的力量,并开始修炼《北冥真诀》筑基篇的真正内容,以及《诸天碑文鉴》中更深奥的应用法门。
外界的时间,似乎又过去了一段。祖碑空间内没有参照,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祖碑的联系更加紧密,甚至能隐约“听”到祖碑对外界封印能量流动的细微反馈。
就在他准备沉浸于巩固修炼时,那外界感知的“画面”再次被动触动,一幅新的景象浮现:
画面中,依旧是传承殿外的冰原,但气氛更加凝重。
谢无双布置的封印外,除了原本的守卫,又多了一队人马。这些人服饰各异,不完全是玄冰盟制式,但气息彪悍,多为炼气后期,为首三人甚至有筑基初期修为。他们簇拥着一名身穿锦袍、面容倨傲的年轻公子。公子手持一柄玉骨折扇,扇面上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寒梅映雪图,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传承殿封印。
“林傲?”画面外的云昭,血脉微微波动,认出此人——玄冰盟三大族之一,林家的嫡系子弟,地位与宇文通相仿。记忆中,林家亦是当年叛乱家族之一。
林傲身侧,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中年修士正低声向他汇报:“……谢无双已带人深入遗址西侧探查,据说发现了当年云家撤离密道的另一处出口痕迹。宇文通前日铩羽而归,据说动用秘法反噬不轻,正在营地调养。公子,我们是否……”
林傲摆了摆手,折扇轻摇,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急。谢无双想查,就让她去查。宇文通那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该。这传承殿封印……嘿嘿,谢无双倒是布得结实。”
他目光扫过谢无双留下的守卫,那些守卫接触到他的目光,皆微微低头,显得有些不安。显然,林家在北境的势力同样根深蒂固。
“听说,里面进去了一个云家余孽?还让宇文通吃了大亏?”林傲饶有兴趣地问。
“回公子,确有其事。据宇文通那边漏出的风声,那余孽不过炼气修为,却能引动传承殿守护阵灵,更疑似身怀冰凰精魄。宇文通动用了‘魔种’之力都未能将其拿下,反被其遁入祖碑。”阴柔修士答道。
“冰凰精魄……祖碑……”林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掩饰下去,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有意思。看来这云家,还真留下点好东西。谢无双想独吞,宇文通想吃独食,哪有那么容易。”
他收起折扇,轻轻敲打掌心:“传令下去,我们的人就在附近扎营。不必与谢无双的人冲突,也离宇文通的营地远点。盯紧这里,一旦封印有变,或者里面那小子出来……立刻回报。记住,我要活的。”
“是!”
林傲又看了那封印一眼,仿佛能透过冰层看到里面的祖碑,轻笑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去,姿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画面消散。
祖碑空间内,云昭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林家……也来了。”他低声自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是群狼环伺。”
谢无双看似封锁,实则可能在调查真相,态度暧昧。
宇文通是摆在明面上的死敌,凶狠直接。
而这林傲,看似悠闲,实则阴险算计,更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玄冰盟三家,各怀鬼胎。这传承殿外,已成漩涡中心。
“都想抓我?都想得到云家传承?”云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炽烈的战意与决绝,“那就来吧。当我走出祖碑之时,便是我云昭之名,再次响彻北境之日!”
他不再分心外界,全身心投入巩固与修炼。
筑基初期的修为迅速稳固。《北冥真诀》筑基篇的内容远比炼气篇浩瀚,他开始尝试修炼第一门筑基期法术——“北冥寒域”,可形成一片极寒力场,极大削弱对手速度与灵力,并附加持续冻结伤害。同时,他也在《诸天碑文鉴》的辅助下,尝试沟通祖碑,调阅其中储存的、关于北冥宗各处秘藏、以及流散族人可能去向的模糊线索。
冰凰血脉在体内奔腾,与祖碑的共鸣越发强烈。
他知道,留给他的“安全”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三大家族耐心耗尽、或者找到其他方法破开封印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祖碑空间,寒气如潮,包裹着那个孤身奋战的身影。
冰原之上,暗影幢幢,杀机四伏。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