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某个角落,习惯性地蜷缩了一下,泛起陈年的闷痛。
但很快,一股更加强硬、冰冷的东西涌上来,将它覆盖、冻结。
我退出短信,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调出一个隐蔽的软件图标。
那是离婚前,许亚芬帮我弄的,连接着董晋文家里几个不起眼角落的摄像头。
她说:“眼不见为净,但有时候,亲眼看看垃圾的下场,有益身心健康。”
软件启动,需要指纹验证。
我按下手指。
加载画面一闪而过,分割成四个小屏幕的监控界面跳了出来。
画面清晰,甚至能看清客厅电视机边缘积的一层薄灰。
其中一个镜头,正对着客厅饭厅区域。
餐桌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镜头,正埋头大口吃着什么。
看那略显紧绷的肩背线条,是许亚芬。
她吃饭的样子很专注,速度不慢,但奇异地并不显得粗鲁,反而有种扎实的力量感。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离镜头最近的一盘似乎是红烧肉,油光润泽,旁边是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一盘椒盐虾。
汤碗里冒着丝丝热气。
伙食标准,可比我在的时候,高了不少。
我记得,婆婆总说家里开销大,吃肉要省着,青菜要吃市场的“尾货”,新鲜度差点但便宜。
我要是敢多买半斤排骨,她能念叨三天。
许亚芬对面,镜头边缘,露出一小片衣角,是董晋文常穿的那件灰色家居服。
他坐在那里,几乎没动筷子,身影僵直,透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畏缩。
画面里没有声音,但那种无形的、凝滞的压迫感,几乎要溢出屏幕。
我切换了一下镜头。
另一个角度,能看到婆婆的卧室门紧闭着。
门缝底下,没有透出光。真躲着呢?
我退出监控软件,点开微信,找到前婆婆刚发来哭诉短信的那个号码,手指轻快地敲击屏幕:
“阿姨,家丑不可外扬,这话您以前常跟我说。
现在,您还是跟新媳妇好好相处吧。”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的疑惑:“毕竟,晋文能找到这么‘能干’的媳妇,多不容易呀,您说是吧?”
点击,发送。
几乎能想象出手机那头,前婆婆看到这话时,那张刻薄的老脸会是怎样一阵红一阵白,又是怎样憋屈得快要爆炸却不敢出声的模样。
阳光似乎更暖了些。
我放下手机,拿起旁边小几上看到一半的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记忆的闸门,被刚才那条“没你不行”的短信,撬开了一道缝隙,汹涌的、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往事,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