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撇了撇嘴,心里吐槽:说得倒好听,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自己的事,自己就能处置。
她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对一脸期待的张小虎说:“行了,信我收到了。我知道他还活着了。”
张小虎见她总算信了,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嫂子,我就说我不是骗子吧!我们营长可想你了!他写这封信的时候,脸都红了,还不让我们看,说这是……这是跟你的悄悄话!”
戴玉听得嘴角一抽。
一个能在部队里当“活阎王”的大男人,写封信还能脸红?
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哦,对了,嫂子!”张小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他那个绿色的帆布挎包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包裹,献宝似的递过来。
“这个,是营长让我给你带的定情信物!他说,让你看到这个,就知道他心里有你了!”
“嘿嘿嘿,他说让你睹物思人呢!”
这主意还是张小虎给营长出的。
他说:嫂子这种娇滴滴的女人,最需要安全感了。营长您不在她身边,不如给件衬衫?我娘最喜欢闻我爹的衣服了,说是有男人味!
定情信物?
戴玉挑高了眉,更好奇了。
她跟沈仕扬结婚仓促,连个正经戒指都没有。他能从部队里带什么东西回来?
她接过包裹,入手感觉软软的,没什么分量。
她撕开外面包裹的报纸,里面露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衬衫?
看着像是部队里发的那种。
戴玉有些疑惑,一件衬衫算什么定情信物?
她把衬衫展开,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极其上头的……汗味。
这股味道,仿佛是夏天泡在马桶里的臭袜子,又混合了几天高温发酵的汗酸味,直冲天灵盖。
“呕。”戴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件干净的白衬衫里面,还包着一件东西。
是一件军绿色的,老头衫款式的,汗背心。
背心胸口的位置,还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这件背心,显然是被人穿了很久,又捂了很久,颜色都有些发黄了,那股子惊天动地的味道,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张小虎看着戴玉那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也闻到了那股味,顿时“啊”了一声,一拍脑门,脸涨得通红。
“坏了!嫂子,我……我拿错了!”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营长……营长当时让我去他床上,把他柜子里那件新的白衬衫拿给你。”
“我当时急着走,没看清楚把背心也给带上了……”
“这件背心,是他前两天参加武装越野训练时穿的,还没来得及洗……在包里捂了好几天,这味儿……是有点大……”
“但营长肯定没这么臭,他香香的。嫂子,你信我,营长天天洗澡,是香的!”
戴玉捏着那件散发着夏天旱厕味道的背心,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定情信物?
这就是那个“活阎王”的定情信物?
一件穿过没洗、捂了好几天、即将长毛的臭汗背心?
他是想熏死她,好继承她的抚恤金吗?
“拿——回——去!”
戴玉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她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件汗背心的一角,像是捏着什么剧毒物品,连着衬衫,一把塞回到张小虎怀里。
最后,还将手指头在张小虎的袖子上蹭了两下,生怕衣服上有什么霉菌。
“你现在,立刻,马上,拿着这个东西,给我滚!回去告诉那个什么沈仕扬,让他自己留着慢慢品尝!我戴玉,消受不起!”
她说完,转身就走,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男人这东西,果然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省心。
张小虎抱着那件“有味道”的背心,欲哭无泪地愣在原地。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这下完了,好不容易让嫂子相信了营长还活着,结果又因为一件汗背心,把人给彻底得罪了。
等营长回来,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得扒了他一层皮?
张小虎欲哭无泪,抱着那件“生化武器”,灰溜溜地跑了。
–
沈家老俩口趴在门后偷听。
李桂花不由得睁大眼睛:“大根还活着?听说还是个什么长?”
沈老四将旱烟杵在地上,“营长,是个官儿。咋不知道给我们来个信?”
李桂花一听是个官,眼睛就亮了:“大根咋不说!早知道他是个官儿,我能让他娶那泼妇。”
以后他老俩口不就可以在村里横着走了?
沈老四拉住撸袖子要去干架的李桂花,说道:“大根是个孝顺的。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休了那婊子。现在不急。”
“对对对,不急不急。”李桂花嘴里说着不急,脸上兴奋得冒红光。
官儿,她儿子是个大官儿!
接下来几日,沈家这几个吸血虫,除了偶尔在戴玉屋前骂骂咧咧几句,再也不到戴玉面前来作妖。
但他们心里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去。
眼看着戴玉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又是吃鱼又是赚钱。
而他们家却因为沈二蛋的事,成了全村的笑柄,连门都不敢出,李桂花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又嫉又恨。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李桂花思来想去,又想出个损招。
她跟沈老四在屋里嘀咕:
“老四,硬的咱们来不了,就来软的。我瞅着她院子里那柴火垛不多了。咱们趁她不注意,把她柴火都给搬过来!”
“看她没了柴火,怎么生火做饭!这天马上就要入秋了,晚上凉,没柴火取暖,冻死她!”
沈老四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
既能出口恶气,又能白得一堆柴火,一举两得。
说干就干。
当天下午,趁着戴玉出门去海边,李桂花和沈老四就跟做贼似的,溜进戴玉的院子,手忙脚乱地把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个小柴火垛,一捆一捆地全都搬回了自己家院里。
搬完柴火,李桂花叉着腰,站在自家门口,冲着戴玉紧闭的房门,得意洋洋地骂道:
“戴玉你个克夫的扫把星!没了柴火,我看你怎么做饭!有本事你去海里捞柴火啊!哈哈哈!”
她正骂得起劲,一回头,就看见戴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背着个空筐,站在院门口,好笑地看着她。
李桂花吓了一跳,骂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戴玉像是没看到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
“哎呀,妈,真是谢谢你了!”
她这一声道谢,把李桂花给说蒙了:“谢……谢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