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看着手机到账的两万元润笔费和沈昭颜团队发来的签约通知,长舒一口气。
她决定奢侈一把,订了海城一家高档餐厅,晚上带着父母和女儿一起去庆祝。
餐厅环境优雅,糖糖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转圈,被放进儿童餐椅时,仍好奇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纪云舒端起果汁杯,眼眶微热:“爸,妈,第一杯感谢你们。这两年,要不是你们用养老金帮我,我和糖糖真不知道怎么办。以后,我也可以赚奖金养你们了。”
纪父纪母欣慰又心酸地笑了。
她端起第二杯,轻轻碰了碰女儿手里的奶瓶:“第二杯,敬我们最乖的糖糖宝贝,谢谢你这么懂事。谢谢你的到来,给我们带来快乐和甜蜜!”
糖糖虽然听不太懂妈妈在叽里咕噜说什么,但知道妈妈在夸奖自己,咯咯咯笑个不停。
抱着奶瓶,学大人语气:“干、杯~”,顿时萌化了大家的心。
举起第三杯,纪云舒突然顿住了,纪母提议:“这杯敬你自己,辛苦了。”
三人一时沉默,三年来的艰辛不易仿佛都在这一瞬涌上心头。
纪云舒压下鼻尖的酸意,扬起灿烂的笑容:“好!祝愿我们以后的生活,越来越好!”
饭中,纪母抱着糖糖去洗手间。
在洗手台前,纪母弯腰洗手,将糖糖放在地上,“糖糖乖,外婆洗洗手再抱你!”
糖糖点点头,但听到外面脚步声,一扭身从外婆身边溜开,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了出去。
一个穿着考究、气质不凡的男人打着电话从男卫生间出来,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行啊,欢迎陆总大驾光临海城视察工作,我一定扫榻相迎……”
冷不丁,一个肉乎乎小团子直直撞在他腿上。
男人下意识低头,对上一张粉雕玉琢、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小脸。
小丫头一点不怕生,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冲他喊了一声:“粑、粑!”
林亦迟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直接飞出去!
电话那头,陆聿安清晰地听到了这声软糯的“爸爸”。
愣了一秒,随即低笑出声,戏谑道:“林亦迟,你什么时候偷偷当爹了?满月酒我可没喝到!”
林亦迟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越看越心惊,也顾不上陆聿安的调侃,倒抽一口凉气,对着手机脱口而出:“我当你爹了!”
他低头捏捏小团子的脸蛋,“圆圆,我跟你说,我撞见个小丫头,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比你自己亲生的还像亲生的!”
电话那头的陆聿安笑骂:“滚蛋!你吖的胡说八道什么!”
林亦迟也反应过来,失笑摇头:“也是,你个孤家寡人,连老婆都跑没影了,哪来的孩子!啧,估计是哪家客人带来的小朋友,认错人了……不跟你说了,差点把人家孩子吓到。”
他挂断电话,蹲下身,对着糖糖咧嘴笑了笑:“小宝贝,你认错人啦,你妈妈呢?”
这时,纪母急匆匆地找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又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糖糖,不能乱跑,我们快点回去。”
林亦迟看着那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被抱走,心里还忍不住嘀咕:真是奇了,怎么会那么像陆聿安小时候?
而电话另一端,陆聿安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摇了摇头,这个林亦迟整天颠三倒四……
可他那句“连老婆都跑没影了”,像一根细小的针,重重扎在他心口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角落,泛起一阵绵密而熟悉的痛楚。
老婆……
他没有老婆了……
他被他的宝贝老婆甩了……
那个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遍寻三年都杳无音信。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回北城电影学院那栋爬满常青藤的教学楼前。
那天,他不过是陪着无所事事的林亦迟去电影学院“猎艳”。
林大公子惯常的做派,他向来是作壁上观,甚至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调侃。
车刚停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目光却瞬间被教学楼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攫住。
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抱着几本书,微微仰着头,望着檐外连成线的雨丝,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淡淡的愁绪,像是从江南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与周围喧嚣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迟疑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接那冰凉的雨水。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女孩吓得猛地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小鹿般缩回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那又懵又怯的模样,直接撞进了陆聿安毫无防备的心底。
他当时忍不住低笑出声,连自己都没察觉那笑容里带了怎样的兴味和温柔。
鬼使神差地,他抓过林亦迟放在车上的备用长柄雨伞,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纪云舒警惕地后退了一小步,眼神里带着打量和疏离。
“雨大了,这个给你。”他把伞递过去,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女孩犹豫一下,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还是接了过去,声音细细的:“谢谢您。请问……怎么还给您?”她掏出手机,眼神真诚。
那一刻,陆公子那点混迹北城圈子的“劣根性”和莫名的自负冒了头——这个女人如此大胆,竟然问他联系方式?
他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报出了一串号码,那是林亦迟的电话。
他当时甚至有点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却没想到这一心机,后来差点让真正百花丛中过的林亦迟把这只懵懂小白兔骗上“贼船”。
当他得知林亦迟将错就错,还约纪云舒出去时,心里那股无名火和后悔差点把他烧着。
从那以后,北城电影学院,他陆聿安跑得比谁都勤快,频率远超真正的花花公子林亦迟。
他看着她阳光下捧着书边走边笑,热烈得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也见过她阴雨天独自坐在长廊发呆,侧影哀愁得让他想把她拥入怀中。
她排练时的专注,吃到美食时眯起的眼睛,偶尔的小脾气……
她一颦一蹙,不知何时起,都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动,什么叫牵肠挂肚。
可也是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胆怯。
他不敢表白,怕唐突了她,更怕被拒绝后连远远看着的资格都失去。
他就这么以“朋友”的名义,小心翼翼地守护在她身边,度过了她大学最后的时光。
直到毕业典礼那天。
她穿着黑色的学士服,头戴学士帽,怀里抱着鲜花,站在人群里,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然后看到一个男生捧着花走向她,周围响起起哄声,显然是在告白。
陆聿安远远看着,那一刻,窒息般的不甘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他无法想象这个女人对着别人露出羞怯的笑容,更无法接受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强烈的占有欲和积压了太久的情感如同火山般爆发,摧毁了所有理智和犹豫。
他不能再等了。
他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去。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穿着学士服,惊讶地转头看向他的女孩。
那个夏季蝉鸣聒噪的毕业季,他陆聿安的单身年少,也终于彻底毕业了。
他亲手为自己套上了名为“纪云舒”的甜蜜“枷锁”,甘之如饴……
~
陆聿安猛地从往事中抽离,喉咙干涩得发疼。
那个他豁出勇气抓住的女人,后来为什么又那样决绝地离开?车祸,母亲的施压,她的决绝分手信息,彻底消失不见……
三年了,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折磨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赤红,目光再次落到桌上那份调查文件上,以及手机里沈昭颜书写视频的定格画面。
那双像极了她的手,那个独一无二的小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