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擢升忠良。
帝辛一连串的操作,让满朝文武彻底陷入了迷茫。
前一天还杀气腾腾,一副要将天下都清洗一遍的酷烈模样。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与民生息,从谏如流的仁德圣君。
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新上任的首相亚相比干和亚相商容,更是如履薄冰。他们站在百官之首,感受着身后同僚们投来的既羡慕又探究的视线,心中五味杂陈。
大王,到底想做什么?
没人知道。
朝堂上的气氛,因此变得格外诡异。百官们上奏时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错,触怒了这位心思越发深不可测的君王。
然而,朝歌城内的诡异平静,很快便被一封来自西岐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所打破。
“报——!西岐急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边关信使,冲入龙德殿,跪倒在地,高举着手中的竹简。
“启禀大王!西伯侯姬昌,近来在西岐大肆招兵买马,以防御犬戎为名,已将兵力扩充至十万!其境内百姓,只知有西伯侯,而不知有大王!臣恐其久必生乱,特此急报!”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西岐!
这个词,对于在场的许多大臣来说,都异常敏感。
武成王黄飞虎踏前一步,声若洪钟:“大王!西伯侯姬昌,名为我大商镇守西陲,实则包藏祸心!其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分明就是不臣之举!臣以为,绝不可再姑息养奸!”
“黄将军所言甚是!”一名武将立刻出列附和,“姬昌素有贤名,最善收买人心。如今西岐民心所向,兵强马壮,若再任其发展,必成心腹大患!请大王早做决断!”
一时间,殿内群情激奋,主战之声不绝于耳。
“请大王下旨,召西伯侯姬昌入朝!若其奉召,便将其软禁于朝歌,断其与西岐的联系!若其抗旨,便是坐实了其反叛之心,我大商便可发天兵讨伐,名正言顺!”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武将的赞同。
釜底抽薪,擒贼先擒王!
这似乎是眼下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帝辛端坐于王座之上,面无波澜,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他只是习惯性地,将注意力转向了偏殿的方向。
我儿,对此事,又有何高见?
偏殿之内,林夜正百无聊赖地用一根小木棍,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百灵鸟。
【西伯侯姬昌?嚯,终于轮到这位重量级影帝登场了啊。】
林夜听着正殿传来的激昂论调,心里乐开了花。
【召姬昌入朝?这帮武将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吗?这不等于亲手给人家搭戏台子?】
【这老头演技一流,最擅长的就是扮演一个受尽委屈的忠臣。他要是来了朝歌,能天天对着西岐的方向哭,不出三个月,全天下的诸侯都得在背后戳我那便宜老爹的脊梁骨,骂他是绝世暴君。】
【到时候,他那个大孝子儿子伯邑考,还会带着西岐三宝,千里迢迢跑来救爹。】
【结果呢?人直接被剁成肉酱,做成肉饼,还骗姬昌这个当爹的吃下去。好家伙,这一下,姬昌‘为天下苍生忍辱负重’的圣人形象,直接就立住了!我爹‘残暴不仁、烹杀人子’的昏君帽子,也就彻底焊死在头上了!】
【等姬昌回到西岐,振臂一呼,打着‘为子报仇、为民除害’的旗号起兵,那叫一个名正言顺,天下归心啊!】
【所以说,对付姬昌这种老狐狸,要么就别动他,让他自己玩。要么就找准机会,一击必杀,连句台词都别让他说出来!】
【现在把他叫来朝歌软禁?这计策,蠢得冒泡了!】
王座上的帝辛,听着这一连串的“剧透”,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阴险恶毒的连环计!
所谓的召其入朝,根本不是什么釜底抽薪,而是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他看向殿下那些慷慨陈词的武将,第一次觉得,这些人是如此的愚蠢。
他又看向一脸忧虑,欲言又止的首相亚相比干。
比干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躬身道:“大王,老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西伯侯姬昌并无实际反迹,其贤名在外,诸侯信服。若无确凿证据便将其囚禁,恐失天下之心,反倒给了他起兵的口实啊!”
【嗯,比干还算清醒,知道不能乱来。可惜,他也只是看到了第一层,没看到姬昌后面的杀招。】
帝辛心中了然。
比干的谨慎是对的,但仅仅是谨慎,还远远不够。
对付姬昌这种人,必须用千层饼的套路,去对付他的千层饼!
“够了。”
帝辛缓缓开口,两个字,便让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从王座上站起,俯瞰着下方神态各异的群臣。
“召姬昌入朝?愚不可及!”
他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那名提议的武将顿时面红耳赤,惶恐地跪了下去。
帝辛没有理他,而是踱步到大殿中央,一股无形的帝王威仪扩散开来。
“西伯侯为我大商镇守西陲,抵御犬戎,劳苦功高。尔等不思其功,反欲加害,是何居心?”
“传孤旨意!”
帝辛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西伯侯姬昌,治理西岐有方,使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大功!特赏赐黄金万两,粮草十万石,精良兵甲五千副!”
轰!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不惩罚就算了,还要重赏?
大王疯了吗?这不是资敌吗?
然而,帝辛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所有人石化当场。
“另,着令西伯侯姬昌,即刻整合西岐兵马,替孤征讨西方犬戎部落!望其不负孤望,早日为我大商,平定西陲之患!”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帝辛。
赏赐他,然后让他去打仗?
用大商的钱粮兵甲,去扩充姬昌的实力,然后让他名正言顺地掌握一支更强大的军队?
这是什么操作?
就在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偏殿的林夜,内心发出了一声惊叹。
【卧槽!高!实在是高啊!】
【我靠,我这便宜老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这帝王心术玩得也太溜了吧!】
【赏赐是捧杀,让他找不到任何反叛的借口。命令他去打犬戎,更是绝杀!这就是阳谋啊!】
【赢了,那是你西岐兵马的损耗,打下来的烂摊子也得你自己收拾。输了,你西岐元气大伤,更没资本造反。要是打个两败俱伤,那更是完美!】
【这一招,叫驱虎吞狼,也叫狗咬狗!不管姬昌打不打,怎么打,他都亏!高,实在是高!】
听着我儿这毫不掩饰的赞美,帝辛心中一阵舒爽。
他强行压住上翘的嘴角,维持着君王的威严,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殿下呆若木鸡的群臣,拂袖转身。
“退朝!”
……
西岐,侯府。
当朝歌来的使者,宣读完帝辛的旨意,并将那长长的赏赐清单递上来时。
西伯侯姬昌,这位素以睿智和仁德著称的老人,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庭院里堆积如山的金银、粮草和崭新的兵甲,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措辞恳切,命他出征犬戎的王命。
这位精于算计,善于表演的老侯爷,手持着那卷华丽的圣旨,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