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宁曦的猜测,比她那越来越离谱的饭量还要靠谱。
一周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宁曦正拿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银勺,一下一下地挖着碗里的顶级燕窝。
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手艺确实没得说。
这燕窝炖得入口即化,甜度也刚刚好。
是她昨晚睡前随口提了一句“想吃点甜的但又怕胖”。
今天一早,它就出现在了餐桌上。
她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明显圆润了一圈的肉。
造孽啊。
再这么被陆泽当猪一样养下去……
等顾延琛来救她的时候,怕是都认不出她这个“原配”了。
她吃完最后一口,正准备挪回那张能跑马拉松的三米大床。
睡个回笼觉,为肚子里的“小金条”积蓄能量。
就在这时,窗外静谧的半山腰,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嘈杂。
起初还只是模糊的人声,像是远处有人在吵架。
但很快,一种尖锐而熟悉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山间清晨的宁静。
警铃?
宁曦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到窗边看个究竟,“砰”的一声巨响!
套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暴力踹开。
宁曦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银勺“当啷”一声掉在了玉石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一个闪身,躲进了露台角落那棵比她还高的热带散尾葵后面。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色慌张的男人冲了进来。
“怎么没人?”其中一个刀疤脸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声音里满是焦躁。
“不可能!陆总说了,这个点她肯定在睡回笼觉,懒得跟猪一样,绝对不会出去!”
另一个瘦高个一边说,一边冲进卧室,很快又骂骂咧咧地退了出来。
“卧室也没有!”
刀疤脸一拳砸在墙上,那面贴着昂贵真丝壁布的墙壁,瞬间凹下去一块。
“妈的!快找!”
“要是没把她捏在手上,顾家那帮疯子对付起咱们来,可不会手软!”
“警察已经到半山腰了!快!”
躲在散尾葵后面的宁曦,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忘了。
顾家?
什么玩意儿?
顾延琛一个白手起家的创一代,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顾家”?
还是能让陆泽这种人都忌惮到用“疯子”来形容的家族?
合着他不是草根逆袭,是太子爷微服私访,体验民间疾苦来了?
我呸!
这该死的狗男人,演技比她看过的所有影帝都牛逼!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的俄罗斯方块。
噼里啪啦地在她脑子里拼接、消除。
最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让她目瞪口呆的闭环。
难怪!
难怪那天在酒店门口,顾延琛看到陆泽揽着她,那副心碎欲绝、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演得那么逼真!
却又在转身的瞬间,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
他那是演给陆泽看的!
他故意示弱,故意让她看起来像个见钱眼开、水性杨花的捞女。
就是为了让陆泽放松警惕。
让陆泽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把他顾延琛的女人都给撬走了!
这一招,直接就为他争取了最宝贵的“猥琐发育”时间!
高啊!实在是高!
再联想到那个苏晚晴……
宁曦现在简直想给她颁发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顾延琛那个狗东西,又是装穷,又是装不爱干净,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在苏晚晴面前装得那方面不行。
结果呢?
这位“白月光”愣是顶着这一切,对他不离不弃,上演了一出感天动地的“陪你东山再起”。
放屁!
这哪是爱情,这分明是KPI!
她但凡要是对顾延琛有一丁点真心……
在看到他穿着外卖服,还抠搜地问自己要鞋套的时候,就该一巴掌呼上去了!
可她没有,她只是哭了,控诉顾延琛对她不够好。
因为她的任务,就是潜伏在顾延琛身边,拿到陆泽想要的东西!
那辆接送她的迈巴赫,根本就是陆泽的车!
所以,整件事就是一场大型高端狼人杀。
陆泽是狼人,想刀了顾延琛这个平民。
苏晚晴是狼人安插在好人阵营里的狗腿子。
而她宁曦,就是那个被首夜刀掉,还他妈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蠢货村民!
不对……
宁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现在是人质。
是那个被绑在城门上,等着王子来救的公主。
而她肚子里的这个,就是她跟王子谈判的唯一筹码。
想通了这一切,宁曦反倒没那么怕了。
她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吐槽:
顾延琛这局玩的这么大,回头要是给她的精神损失费少于八位数,她就把孩子生下来,姓宁!
然后天天发朋友圈,直播单亲妈妈带娃的辛苦日常,让他顾家在整个上流社会都抬不起头来!
外面的两个黑衣人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翻。
“露台!去露台看看!”刀疤脸吼了一声。
宁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整个人缩得更紧。
高大的散尾葵枝叶繁茂,堪堪将她的身影完全遮挡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宁曦甚至能闻到那个瘦高个身上劣质的香水味。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
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就她现在这战斗力,估计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碾的。
跳下去?
这可是顶楼,跳下去不是去见顾延琛,是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就在那个瘦高个的手即将拨开她面前的枝叶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警笛声,以及扩音喇叭的喊话声。
“楼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是中文。
标准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那两个黑衣人的动作,明显一顿。
刀疤脸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什么?后山也被抄了?我们的人全被按住了?”
“陆总呢?”
“跑了?!”
刀疤脸挂了电话,狠狠地一脚踹翻了露台上的躺椅,冲着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姓陆的!你他妈算计我们!”
宁曦听着这话,心里大概明白了。
陆泽这个老狐狸,发现情况不对,直接把这帮手下当成弃子,自己跑路了。
而顾延琛,不仅叫来了警察,还把自己的人安排在了后山,来了个瓮中捉鳖。
“哥,我们怎么办?警察上来了!”瘦高个已经慌了神。
刀疤脸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再次在露台上逡巡。
“跑不了了!”
“但是,我们不能白白被抓!”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宁曦藏身的那棵散尾葵上。
“只要抓到她,我们还有跟顾家谈判的资本!”
宁曦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谈判资本?
她现在就是块砧板上等着被剁的肉。
还是买一送一,附赠肚子里这个小豆芽的那种。
刀逼脸的眼神像X光一样扫过来,最终,定格在了她藏身的这棵散尾葵上。
“在那儿!”
完犊子了。
宁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三个大字在无限循环播放。
她不能被抓到。
绝对不能。
抓到她,就是给顾延琛那个狗男人添堵。
他现在正跟人家高端局里大杀四方呢,她不能当那个拖后腿,送人头的猪队友。
她现在要是被这俩歪瓜裂枣给挟持了,顾延琛是救还是不救?
救,计划全盘打乱。
不救,他“顾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他下半辈子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她宁曦,丢不起这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往下看了一眼。
露台离地面,目测一层半楼高。
下面是一圈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篱笆。
跳下去,运气好点崴个脚,运气不好……就当给肚子里的娃做个极限胎教了。
宁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一瞬间,心里下了某种狠绝的决心。
宝宝,给妈争点气!
只有强者,才配做我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
就在她猫着腰,准备从散尾葵后面冲出去,来个信仰之跃的时候——
室内,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不是枪声,是那种拳拳到肉的“嘭!嘭!”声!
还夹杂着男人痛苦的闷哼和桌椅被撞翻的巨响。
战况激烈得,像是有人在房间里当场表演手撕高达。
警察叔叔这么勇的吗?
现在出警都不用热武器,直接上物理超度了?
刀疤脸和瘦高个显然也懵了,齐刷刷地回头望向门口,满脸的错愕。
“谁?!”
“妈的!从哪儿冒出来的!”
就是现在!
宁曦的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求生本能驱动着她的四肢。
她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植物后面猛地窜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露台栏杆。
清晨带着凉意的风,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闭上眼,心一横,抬腿!
一条腿已经利索地跨了出去,半个身子悬在了空中。
冰凉的金属栏杆硌得她大腿生疼。
就在她准备把另一条腿也甩出去,跟这个美丽新世界做个短暂告别的瞬间——
一双铁钳般的手臂,猛地从后面死死勒住了她的腰。
宁曦倒吸一口凉气,身体被一股巨力向后猛地一扯。
整个人天旋地转,重重撞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后背贴上了一片坚实的胸膛,鼻尖瞬间被一股熟悉的冷冽松木的味儿给包围了。
“曦曦!”
耳边,是一个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有些变调的声音。
宁曦浑身僵住。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僵硬地转过头。
顾延琛。
真的是他。
他头发有些乱,那张帅气的脸上沾了几块灰,嘴角甚至破了一小块皮,渗着血丝。
看起来有那么点战损的狼狈。
可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后怕、狂怒,还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复杂得像一片汹涌的深海,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几秒钟后,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她眼角一热,蓄积了几个世纪那么长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决堤。
“呜哇——”
她张嘴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哭,像个被人抢了棒棒糖的三岁小孩。
手脚并用地扒住他,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怀里,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昂贵的黑色衬衫。
“顾延琛!我不想被他们抓住!我不想给你当拖油瓶!”
“傻曦曦。”
顾延琛死死地抱着她,手臂收得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宁曦如获大赦,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侧,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味道。
走到被踹开的房门口,顾延琛抱着她的手臂往上颠了颠。
“你这馋猫,这段时间都吃什么了?怎么又胖了?”
宁曦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嘟着嘴,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撒娇的意味。
“也就随便吃点,什么神户牛肉、蓝鳍金枪鱼、白草莓……”
“反正没有你给我点的外卖好吃。”
顾延琛眉梢一抬,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气笑了。
“随便吃点?我看你都快把人家陆泽吃破产了。”
知道他是夸张,宁曦没跟他计较,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延琛,我有宝宝了。”
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宁曦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足足有五秒钟,他才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曦曦?”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目光死死地锁着她的脸,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说什么?”
宁曦看着他这副傻样,心里那点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指,在他露出的那截线条分明的锁骨上,轻轻地画着圈圈。
“我说,我当时那么干脆地拿着五百万走人,是因为……我得拿你的钱,养咱们的娃。”
“我不想让宝宝以后跟我一样,当个苦哈哈的社会边角料。”
“每天挤地铁、吃外卖、被老板PUA。”
“我要从小培养他,琴棋书画、唱跳rap、编程金融……把他培养成社会精英,站在资本的顶端!”
“这些,都要花好多好多钱的。”
“你那五百万,只是启动资金。你不会怪我把你的‘救命钱’都拿走了吧?”
她说完,仰起脸,冲他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又得意。
顾延琛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先是震惊,然后是恍然,最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
那喜悦,像是压不住的火山熔岩,从他眼底喷薄而出,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从胸腔里发出,带着愉悦的震颤,越笑越大声。
最后,他猛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重重地抵住了她的。
“宁曦,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
他的语气严肃,却掩不住那声音里的笑意和宠溺。
“我怎么告诉你?”
宁曦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整个人往他坚实的臂膀上一靠。
“是你非要演一出‘为爱放手、你值得更好的’八点档苦情戏,哭着喊着要赶我走的!”
“我总不能抱着你的大腿说‘别走,我怀了你的崽’吧?那多没面子!”
“不用解释了。”顾延琛轻笑了一声,“我明白。”
他抱着她,转身往楼下走去。
宁曦看着他利落流畅的下颌线,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聪明如她,当然已经想通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什么霸总破产送外卖,什么白月光不离不弃,全都是演给她和陆泽看的狗血大戏!
顾延琛抱着她,一边稳步下楼,一边饶有兴致地问:
“那你说说,我的聪明曦曦,都明白了什么?”
“嗯……”宁曦清了清嗓子,抬起眼,用一种“本宫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陆泽,是不是你生意上的死对头?”
顾延琛的眉毛略带惊喜地挑了一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不错,继续。”
“你所谓的‘破产’,根本就是个圈套,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他以为你山穷水尽了,才会放松警惕,把他安插在你身边的商业间谍都派出来,对不对?”
宁曦越说越顺,甚至还伸出手,把顾延琛那张凑过来的俊脸往外推了推。
“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会影响我发挥。”
她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她的个人推理秀。
“你,顾延琛,根本不是什么白手起家的创一代,你压根就是个太子爷微服私访,体验民间疾苦!”
“你有个很牛逼的家族,对不对?陆泽真正忌惮的,是你背后的顾家!”
“还有那个苏晚晴!”
提到这个名字,宁曦就来气。
“她也不是什么情深义重的白月光,她就是陆泽安插在你身边的卧底!”
“什么陪你吃糠咽菜、东山再起,放屁!她的KPI就是从你这儿偷商业机密!”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她坐着陆泽那辆京A88开头的迈巴赫,出入神秘别墅区,我还真差点就信了你们这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了!”
顾延琛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和骄傲。
等宁曦一口气说完,他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不愧是我的曦曦。”
“那是!”宁曦得意地抬起下巴,“跟着你当了三年牛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耳濡目染,这点商战逻辑还是能盘明白的。”
她看着他,心里又有点不爽。
“所以,那天在酒店门口,你看到陆泽揽着我,那副心碎欲绝、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也是演的?”
“嗯。”顾延琛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不演得逼真一点,怎么能让陆泽相信,他已经把你这个‘红颜祸水’成功策反了呢?”
“他越是得意,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宁曦:“……”
好家伙。
她,宁曦,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愣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参演了一部奥斯卡级别的谍战大片。
还本色出演了一个见钱眼开、水性杨花的捞女。
她真是谢谢他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