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在苏平半推半就的拉扯下,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演武场边缘。
他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靠着一根石柱,打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这么混到大典结束。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就在他刚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开始神游天外的时候,演武场上的气氛陡然一变。
原本还算热烈的场面,瞬间变得更加火爆,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般涌来,几乎要掀翻整个演武场的顶棚。
“快看!是清雪小姐!清雪小姐登场了!”
“我的天!清雪小姐今天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吧!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肤浅!只知道看外表!清雪小姐的强大,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想象的吗?”
“就是!人家十八岁就凝意境了,你十八岁在干嘛?还在跟泥巴玩吧!”
听着周围传来的阵阵惊叹与吹捧,苏澈撇了撇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切,一帮舔狗。”
他心里嘀咕着。
不是他酸,实在是这种场面他三年来见了太多次了。
他的这位姐姐,苏清雪,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是聚光灯下的天之骄女,是所有苏家年轻子弟崇拜的偶像和追逐的目标。
而他,苏澈,则是硬币的另一面,是阴影里的尘埃,是大家教育自家孩子时最常用的反面教材。
“你看看你!再不努力练剑,以后就跟后山那个苏澈一样,当个没用的废物!”
诸如此类的话,苏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唉,同人不同命啊。”
苏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瞌睡。
天才姐姐的荣光,关我这个守墓的屁事?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研究一下剑冢里那只蚂蚁的搬家路线呢。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让昏昏欲睡的苏澈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擂台中央,苏清雪已经抽出了她那柄名为“冷月”的佩剑。
剑身如一泓秋水,在细雨中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那股让人浑身发冷的寒意,正是从剑身上散发出来的。
“三品剑意寒霜,啧啧,确实有两下子。”
苏澈摸了摸下巴,难得地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
虽然他自己是个废人,但常年待在剑冢,那里的每一座坟,都代表着一位曾经的剑道高手。
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苏清雪这剑意,在年轻一辈里,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
紧接着,苏清雪动了。
她身形飘逸,剑随身走,一套苏家核心传承之一的寒霜剑法,被她施展得淋漓尽致。
剑光如漫天飞雪,剑气似凛冽寒霜。
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灵性与美感,仿佛不是在比武,而是在跳一曲绝美的剑舞。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精妙绝伦的剑法所震撼,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主席台上的长老们,更是个个抚须而笑,满脸的欣慰。
“好!好啊!清雪这套剑法,比去年又精进了不少!”
“不愧是我苏家的麒麟女!有她在,我苏家未来可期啊!”
苏家家主苏长风,更是满脸红光,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在一片赞叹声中,苏澈却看得直摇头。
“唉……华而不实,太华而不实了。”
他小声地嘀咕着。
旁边的家丁苏平没听清,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少爷,您说什么?”
“我说,太好看了。”苏澈面不改色地说道。
苏平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清雪小姐的剑法,就像仙女舞剑一样,太好看了!”
苏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看有什么用?
打架是杀人,不是选美!
在他看来,苏清雪的剑法固然精妙,但表演的成分太重。
比如刚刚那招“飞雪迎春”,为了追求剑光的绚烂,硬生生多转了半圈,这要是实战,脖子都得被对手抹了八回了。
还有那招“寒梅吐蕊”,剑尖抖出三朵剑花,看起来漂亮,但力量分散,威力大减,纯属脱裤子放屁。
“还是太年轻了啊,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苏澈在心里老气横秋地评价着,浑然忘了自己这具身体也才十八岁。
终于,一套剑法演练完毕。
苏清雪收剑而立,气息平稳,白衣飘飘,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
轰——
全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清雪小姐威武!”
“苏家第一天才,名不虚传!”
苏长风更是激动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朗声宣布道:“好!赏!赏清雪紫云丹一枚,入剑阁三层参悟一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苏清雪的身上。
就连苏澈,也忍不住咂了咂嘴。
“嚯,出手够大方的啊。”
紫云丹,三品丹药,有价无市。
剑阁三层,更是苏家的核心禁地。
看来这天才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苏澈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再想想自己那个冷掉的馒头,顿时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唉,啥时候我这守墓的,也能有这待遇啊?”
他也就是这么一想。
就在这时,主持大典的二长老清了清嗓子,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拿起名册,抑扬顿挫地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直系……苏澈。”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前一秒还喧嚣无比的演武场,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喝彩、议论、羡慕……全都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从万众瞩目的擂台,精准地扫射到了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唰——
苏澈感觉自己瞬间就被“锁定”了。
那些目光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怜悯,有鄙夷,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天才的光芒刚刚散去,废物的表演就要登场。
没有比这更具反差,更让人期待的戏码了。
苏澈心中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
“来了来了!每年一次的保留节目又来了!”
“二长老!我祝你家养的锦鲤天天被人钓走!”
他下意识地想往柱子后面躲,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他已经被架在了名为“尴尬”的火刑架上,公开炙烤。
而另一边,刚刚走下擂台,正准备接受众人祝贺的苏清雪,也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投向她的,混杂着羡慕与敬畏的目光,在这一刻,齐刷刷地变了味道。
变得充满了玩味与戏谑。
仿佛在说:
“看啊,那就是天才苏清雪。”
“旁边那个,就是她的废物弟弟。”
“啧啧,真是一对有趣的姐弟啊。”
苏清雪那张清冷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在下一秒变得煞白。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冷月剑,锋利的剑鞘硌得她手心生疼。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穿着华美礼服参加盛大舞会的公主,却被人当众指出,自己的裙摆上,沾了一块又臭又显眼的烂泥。
而那块烂泥,就是苏澈!
为什么?
为什么每年都是这样?
为什么这个废物,非要像个附骨之蛆一样,死死地黏在自己的光环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