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與裴荇居同乘並不是件愉快的事。
畢竟誰也不想時時刻刻都提著一副精氣神演戲,而且還得演深情舔狗戲碼。
進了馬車後,莊綰起先是安靜地坐了會,察覺氣氛不對,立馬殷勤地端茶遞水。
“璵之,渴了吧?先喝杯茶。”
裴荇居大爺似地坐著,手裡捧著本書。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莊綰抬手遞了許久,他才伸手接過去。
品了口後,又挑剔道:“太燙了。”
“……那我重新給你沏一杯。”
莊綰欲接過茶盞,指尖將將碰到茶盞時,又倏地被他拿遠。
她疑惑抬頭,就見裴荇居清涼的目光盯著她。
“你不會沏茶?”
莊綰心頭一跳,暗道裴荇居此人心細如塵。她飛快思索了下,故作黯然憂傷。
“父親未出事前,我是莊府的千金小姐,哪裡幹過這種端茶遞水的粗活?自然是不知怎麼沏茶的。”
“……以後不必做了。”
“可我如今寄人籬下,雖說我們過去有情,你卻記不得了,我怕……怕你嫌棄我。”
“……不會。”
“真的?”
“……嗯。”
“璵之真好。”莊綰高興起來,正要靠上他肩膀深情表白一番,卻不想那隻茶盞突然送到跟前。
“再來一杯,還渴。”
“……哦。”
就這麼地,莊綰一邊沏茶一邊歡喜而深情地望著他看書的側顏,扮演了一路的舔狗。
所幸馬車沒多久就停下來了。
下馬車後,莊綰愣了愣。
裴荇居說帶她去南山別院赴宴,可這裡分明是熱鬧的大街,兩旁坐落著許多奢華高檔的鋪子。
而此刻,她們站在一家布莊門前。
“這是?”
隱約猜到什麼,莊綰有些詫異。
她俏皮地眨眼:“璵之,你是不是想給我買衣裳?”
裴荇居道:“即是赴宴,總得像樣些。”
儘管言下之意是嫌棄莊綰的衣著裝扮給他丟臉,但莊綰選擇性地忽略。
她笑得真情實意:“任我挑嗎?”
女子五官精緻,皮膚白皙,小巧的下巴微微昂起,平添了幾分嬌憨。比起平日的刻意,此時的神態倒是自然熟稔,也多了些……生動。
鬼使神差地,裴荇居依著她的話,點頭:“隨你。”
莊綰心裡嗷嗚地歡呼了聲。
人世間最痛苦的是什麼?莫過於有顏有身材卻沒有漂亮的衣裳。莊綰本就愛俏,且憋屈了這麼多天,購物就是最好的放鬆和發洩。
當即,也不跟裴荇居客氣,徑直進了門。
布莊頗大,大堂兩側各有小簾隔斷,左邊是精美時興的布料,右邊則陳列了許多制好的成衣。
衣裳華美,只一眼就吸引了莊綰的心。
她指著件湘妃色長裙,問:“這件怎麼賣?”
然而她不知,這家布莊是京城最好的布莊,平日接待的皆是高門府邸的女眷,接待得多了,幹活的繡娘們眼光也挑剔起來。
瞧見莊綰衣著簡單地進門,互相推諉,皆不想接待清貧客。
“你去吧。”
“我手上還有活呢,讓阿瑩去,她這會兒得空。”
阿瑩聽到了,立即小聲說:“我一會還得給劉夫人送披帛,可不得閒。”
大堂裡,還有其他貴女也在選布料和衣裳,見此一幕,皆暗自看笑話。
莊綰等了片刻,無人上前服務,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
看來任何時代都有狗眼看人低的。
她視線掃過,對眾人微微一笑,轉身,朝站在門外的人喊:
“璵之,你幫我挑選吧,我拿不定主意呢。”
裴荇居正在與人吩咐事情,聽見她喊,轉頭看了眼。
以他的聰明,當然猜到了莊綰的意圖。
但他不願意。
莊綰繼續含笑示意,他仍舊無動於衷。莊綰暗氣,在心裡給他紮了一百個小人。
呂侍衛上前低聲解釋:“莊姑娘,我們大人從未出入這等女眷場所。”
是麼?
莊綰眸中露出一絲狡黠。
裴荇居額頭突地一跳。果然,下一刻就聽見她傷心地問:“裴荇居,你不愛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