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在被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時,渾身莫名起了幾分顫慄。
她僵著身子沒動。
便看見他緩緩抬頭,墨色的瞳眸鎖定住了她。
他瞳眸極黑,越顯得這雙眼睛認真看人時,叫人彷彿被野獸盯住,後背生出幾分毛骨悚然。
偏也是這樣一雙眼,透著股說不清的執拗和澄澈。
沈知意聽見他問:“怕?”
沈知意點頭:“怕。”
男人打量著她,“那你還敢帶我回來?”
沈知意看著他那雙眼,另一隻沒被他握住的手,下意識地緩緩抬起,輕觸在他眼皮上。
男人並未躲閃,只是依舊定定看著她。
沈知意笑了,輕聲道:“你看我時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慾望,我想你不會傷害我。”
說著,她又緩緩嘆了口氣。
要真是遇上意外,死在這個小房間裡,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解脫吧。
只是會給房東添些麻煩了。
女人溫熱的手指輕柔地撫觸在眼皮上,彷彿有種神奇的力量,他鼓譟的心莫名平靜了下來,緩緩放開了她的手。
沈知意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將外賣盒簡單收拾後,回到床上躺下了。
只不過,她睡覺時房間的燈依然開著。
她似乎完全沒有去關的意識。
而她睡覺時整個人蜷縮著,面對著牆壁,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因著太瘦,蝴蝶骨很清晰的顯露出來。
男人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瘦弱的背上。
沈知意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雲泰這邊保潔的員工分早晚班。
前一天正好是她這個月最後一天晚班。
下半個月她便開始轉到早班了。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去了酒店。
而沈知意的身影剛一消失,便立刻有人推開了她這間小小出租屋的房門,對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恭敬道:“厲總。”
偏是那麼巧,被沈知意帶回家的男人,正是她從未謀面,卻又恨又怕的……厲梟寒。
來人是厲梟寒的特助裴束,手中提著厲梟寒換洗的衣物。
卻見厲梟寒此刻卻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手中那幾張紅色鈔票。
沈知意給他洗衣服時,就發現他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錢,所以一早離開的時候,以為他還在睡,小心地在他手心塞了五百塊才走。
像哄小孩似的。
她沒有說明讓他拿這五百塊做什麼。
是拿錢離開還是拿錢留下呢?
裴束沒敢多問,只是在旁恭敬繼續道:“厲總,昨晚天台的事已經解決了,那個女人的身份也已經調查出來了。
她叫沈知意,29歲,曾經是津城中心醫院的心臟科天才醫生,三年前因為收錢在手術時害死林子瑤小姐,被判入獄。剛從監獄出來三個月零七天,現在是雲泰的保潔員工。”
厲梟寒挑眉:“林子瑤?”
裴束一聽,就知道他是覺得耳熟,但是並不記得是誰,在旁提醒道:“是您的前未婚妻,老太太的遠房侄女。”
厲梟寒這才想起來,三年前厲老太太似乎是給他安排了一樁婚事。
於他而言,娶誰都無所謂,林子瑤還是丁子瑤,都沒有任何區別,當年傳來林子瑤出事的消息,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卻沒想到……三年後,這件事居然還會浮現,擺在他的眼前。
厲梟寒起身,將裴束帶來的衣服換上。
一身高定西裝上身,他又恢復成那個恍若身處雲端,冷冷俯視芸芸眾生的厲總。
兩人上了早就候在樓下的勞斯萊斯。
裴束觀察著厲梟寒的臉色,帶了幾分喜色道:“厲總,您昨晚睡著了?”
“嗯。”厲梟寒淡淡道:“五個小時。”
裴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也只有他從小和厲梟寒一起長大,似親信似兄弟,才清楚。
厲梟寒從6歲開始,渾身便時常針扎似得痛。
這種痛在經年累月之下,越發嚴峻,無藥可醫,也導致他在這種痛苦中根本無法入眠,患上失眠之症已經快20年了。
這些年兩三天睡不著是常事,就算偶爾能入睡,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就會醒。
偏偏,他意志力極其強大,面上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但這樣的痛苦,再強大的人,又能忍受多久?
裴束時常擔心,厲梟寒早晚在這種痛苦中,徹底發瘋。
昨晚是厲梟寒生母的忌日,他已經快一個星期沒能入睡,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裴束都不會覺得奇怪。
然而,他昨晚居然僅僅只是平靜地跟著一個陌生女人回家了。
這會兒,裴束回過神來:“是因為沈知意?”
厲梟寒唇角很輕地勾起一個嗜血弧度:“是,而且她碰到我的時候,我身上不痛了。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殺死他前未婚妻的兇手,卻是能夠拯救他的人。
如果沈知意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那就更有意思了。
不過,他自然不會讓秘密過早洩露,那樣就不好玩了。
裴束開著車,看著後視鏡中厲梟寒的眼神,頓時對沈知意生出了幾分同情。
就像久旱逢甘霖,溺水人抓住浮木。
沈知意……這輩子恐怕也難以擺脫厲梟寒這三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