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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璟王府。

御医躬身立于黄花梨木床前,恭敬道:“经过卑职方才的施针,王爷体内毒大多已经逼出来了。”

“幸得这毒量极少,不会危及性命。”

偌大的房间寂静又平白给人以压抑之感。

御医惴惴不安地望眼床榻间面无表情、神情还带苍白的裴璟,垂低头道:“……王爷已无大碍,体内残余的毒素待来日便可完全排出。”

“只是王爷近段时日还是卧床修养为好,切忌动怒置气,否则恐会留下后症。”

良久,才听得裴璟不带起伏的声音:“有劳御医了。”

说罢便吩咐人去支取五十金作为酬金。

待御医退下后,他便对着床前不安担忧的方庆吩咐道:“将那日跟着她出门的护卫首领叫进来。”

裴璟昏迷了两天,昨日傍晚时分才醒转来,而他恢复意识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方庆和江渡二人,命他们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完整道来。

方庆听了他的嘱咐,面有为难之色,踌躇道:“殿下……御医方才让您好生卧床休养,要不还是待来日——”

他未尽的话在裴璟睁眼朝他投来的骇沉目光中迅速消弭。

后背噌地冒出冷汗,他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执着拂尘颤巍巍地朝外面去了。

不消半刻,人便叫来了。

那首领亦是神情紧绷,来了后便一五一十地将当日的对话情形一字不落复述而来,唯恐自己遗落了半分细枝末节便招来不测。

待他讲完后,便听得裴璟不辨喜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确定她是自愿走的,不是被旁人挟持了去?”

首领嘴唇发颤,僵硬又笃定道:“是。”

她上街后的一系列行为——逛首饰铺买大量首饰让他们只能在外面值守、独自进入服饰铺改头换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

每一件,都是她自愿的。

首领:“属下带着手底下的兄弟这几日一直在城中探寻姜姑娘踪迹,只是……仍未找到。”

裴璟声音平静:“她策划得如此周全,此刻早已不在城中了。”

他并未责罚主动请罪的首领,只命他退下。

待屋内只剩余他一人后,方闻他几声不辨情绪的低笑。

回荡在死寂一样的屋中,令人心惊又瑟缩。

他虽是在笑,可嘴角的僵冷弧度与那近乎冒出血光的眼眸却分明昭示着他此刻的怒火攻心、切齿忿恨……

好啊,真是好。

他裴璟生平还从未被一小娘子戏耍玩弄到如此地步!

气血攻心,那近乎毁天灭地的忿恨激荡在胸膛之中,催动了毒素,使得心口传来如锥刺般的剧痛。

裴璟按住胸口,强迫自己阖上眼,抑怒沉思——

她此次的逃跑,定是有人相助,否则没有路引她也出不了城,而据方才御医所述,这毒药来自西域进贡,昂贵稀罕,是宫中之物……

将她近段时日的踪迹与见过的人在脑海中一一过了遍,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了。

裴璟眯了眯眸,双拳收紧——

沈玉珠!

*

京城中最大的茶坊翠茗居。

楼下的幕台子上正在表演着一出折子戏,语调婉转,台下叫好声阵阵。

二楼的包厢内点着清淡宜人的熏香,布置雅致讲究。

一袭浅紫褂子衫,织金海棠轻纱裳的沈玉珠坐在视野极佳的窗前,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台下的戏曲。

台下的戏目已然发展到了引人入胜的高潮,底下叫好声亦是越来越大。

传入沈玉珠耳中,却无端激起她内心的不安与郁躁,她砰地一声重重阖上了窗,将外面那热闹得令她不安的场景隔绝在外。

贴身丫鬟小心笑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沈玉珠抚了抚心口,烦躁皱眉:“我也不知怎了,总觉心头闷得慌。”

丫鬟遂乖觉地宽慰她:“眼下那丫头已经不在璟王殿下身边碍眼了,郡主您应该开心畅意啊,还有什么好郁闷的呢。”

沈玉珠听后,面容松快了些:“说的也是。”

没了那个眼中钉,她确实应该高兴。

虽是这样想,但她胸口依旧没好受多少,把她看戏的兴致也搅没了。

她抚着心口,吩咐丫鬟:“给我倒杯清茶。”

贴身丫鬟拎起茶壶,便发现里头没多少热水了。

她将茶壶递给在旁侧侍立的丫鬟:“去,让掌柜的上壶新茶来。”

那小丫鬟自是领命去了。

可方出门,便听得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

贴身丫鬟暗恼,刚买来的丫鬟就是不懂规矩,连拿个茶壶都拿不稳,当即快步朝外走去,推开门低斥:“你说说你,规矩都学到哪儿——”

“啊!”

这突兀转变的惊恐叫声使得房内的沈玉珠心神一震,蓦然站起身朝外而去。

房门半掩着,她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那两名婢女倒在地上,被捂了嘴双手捆缚在背后。

而原本守在门口的守卫亦是满脸青紫地捆在地上。

周围出现的陌生护卫们规整肃然,黑衣墨靴,为首的护卫神情冷肃,面上有一显眼的疤痕。

“你、你们是谁……”沈玉珠被吓得脸色煞白,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可是当朝郡主……”

那护卫根本不看她,只朝后退去,一道身披墨氅的高大身影缓步而来。

房门重新被阖上。

沈玉珠望着眼前五官俊美、面颊消瘦锋利的裴璟,手不由得紧紧攥住桌布。

好半晌,她才勉强将心虚按捺下去,笑道:“殿下如何来了?”

裴璟站在离她不近亦不远的地方,眸光似冷箭钉在她身上:“沈玉珠,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兜圈子。”

他嗓音低沉含煞:“姜鸢在何处?”

沈玉珠心中一紧,眸光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闻言,裴璟半阖了眼,眸中的情绪疾速积蓄。

沈玉珠却将他此时的平静当作是他相信了自己的辩解,心下暗喜,换上一副柔情可人神情道:“她既执意离殿下而去,殿下又何必自苦呢?”

她近乎痴迷地凝看着这个俊美出色的男人,不自觉地朝他靠拢。

“唰”地一声巨响,裴璟握着软鞭猝不及防地朝她面上挥来,沈玉珠惊慌后退,那带有疾风骤雨之势的鞭子正好将她面前的雕花木桌从中径直破开!

而飞溅的木屑也夹带了力道,险险从她面颊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沈玉珠被他的举措吓得面无人色,几欲昏倒:“你……”

他怎么敢这样对她,她可是当今郡主,皇室贵眷!

裴璟收回软鞭,握在手心,凛冷的目光直射向她,仍旧只有那一个字——

“说。”

眼见他玉面满戾,犹如地狱阎罗一样朝她走来,沈玉珠终是扛不住了,眼泪直掉,连连后退:“……我只给了她路引,她拿着路引便跑了,我真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璟仍旧握着鞭子朝她缓慢逼近。

沈玉珠双腿战栗,此刻的她大脑飞速运转,企图将那张只略微扫过几眼的路引回忆起来:“扬城!”

她面上绽放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喜悦:“路引上的第一个城市,就是扬城!”

裴璟终于停了步伐,目光几经在她泪痕遍布的面上逡巡后,好半晌才收起软鞭。

“你最好庆幸,我能找到人。”

否则,他定不罢休!

望着裴璟领着黑压压的护卫离开的身影,沈玉珠失了力气,扶着墙面缓缓坐在地上。

脑海里不期然地回溯过方才裴璟朝她逼近时目中的狠戾决绝。

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那一瞬,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沈玉珠齿冷不已,环抱着自己心有余悸。

走出茶坊后,裴璟快步翻身上马,顺手将一物扔给身后的江渡。

江渡接过那带有一定分量的玄色兵符,不由得变了面色,望向裴璟:“殿下这是要出动禁军……”

“您还未向陛下禀明请示,这恐怕不合规矩。”

裴璟眸光煞冷地望向远方,握住缰绳的手背上青筋隐显。

他并未回答江渡的话,只是道:“今晚亥时三刻,向扬城进发。”

言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肃冷。

他,一刻也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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