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再次抬頭盯著褚蘇，眼中透著精光，眼神比鷹隼還要銳利。最後，他輕輕嘆了口氣，“俄語說的不錯，孩子。”
“爺爺。”褚蘇笑道：“你的眼神也很不錯。透過你的眼睛，我彷彿看到了瀰漫在莫斯科上空的硝煙。”
老頭終於笑了，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好，很好！你是我看到的最有趣的小孩了。”
一隻手搭在褚蘇肩膀上，接著他身後傳來了褚國振的聲音，“怎麼回事？”
“爸！”褚蘇回頭笑道：“我在這裡發現了一個英雄。”
褚國振仔細打量著那個老人，表情漸漸嚴肅，他也曾經當過兵，嗅得出老人身上的味道。
“這是你的孩子？”老頭止住笑，指著褚蘇問道。可惜褚國振聽不懂。
褚蘇連忙翻譯，“爸，他問你我是不是你的兒子！”
“廢話！”褚國振挺起胸膛，“你當然是我兒子，親生的！”
“哈拉少！”老頭一挑大拇指。
“你也哈拉少！”褚國振不甘示弱的一挑大拇指。
現場的感覺好像非常的不錯，不過好像缺了點什麼。褚蘇眼珠轉了轉，轉身跑進了中國大市場，沒多久又跑了回來，手裡多了兩瓶酒。
“爺爺，給你！”褚蘇把兩瓶酒擺在老頭面前，“沒有伏特加，只有二鍋頭！”
老頭完全秉承了戰鬥民族的優良傳統，看到那兩瓶二鍋頭頓時兩眼放光。攤也不擺了，把破布一兜，所有的破爛捲成了一個包袱，然後伸手拉住褚蘇，“走，來自異國的大朋友和小朋友，陪我一起吃頓飯。”
“這個……”褚蘇也沒想到老頭如此熱情，猶豫著看了褚國振一眼。
“怕什麼？難道你們還怕我這樣的老傢伙害你們嗎？”老頭一瞪眼睛。
“怕個球！”褚國振自帶的那種混不吝的勁頭也上來了，“不就是吃頓飯嗎？走！回頭還能和你爺爺吹個牛！”
褚蘇嘿嘿一笑，他明白褚國振的意思，自己爺爺那也是個老軍人，老褚同志如果能和一位參加過衛國戰爭的老軍痞一起喝酒，回去確實能和自己爺爺吹吹牛了。
不過跟著老頭走在路上，褚國振終於還是漏了怯，他壓低聲音向褚蘇打聽，“兒子，這老頭是怎麼回事？剛才你又是要錢又是拿酒的，至於那麼殷勤嗎？”
當年的老大哥二戰結束已經有一千多萬的兵員了，滿大街的俄羅斯老頭，十個有七八個都是當年的老兵，好像褚蘇殷勤的有些過分了。
“爸，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老兵的話，雖然值得尊敬，但是我還不至於殷勤，咱爺爺也是打過仗的。”褚蘇低聲說道：“這位可是獲得過蘇聯英雄的老兵，各種勳章獎章一大堆，這樣的人必須殷勤啊！不然回去讓爺爺知道了也要罵我們的。”
“蘇聯英雄？”褚國振有些迷糊，“那是啥玩意。”
褚蘇無奈，只好詳細的給自己親爹科普了一下這個蘇聯英雄的相關內容，聽的褚國振眼珠都瞪圓了。
“你是說，當年整個峨國人活的死的就這麼一萬來人得了這個獎章？”褚國振低聲問道。
“對。”褚蘇點頭，“這位還是穿海魂衫的黑死神，當年打仗最狠的一群人。”
“我滴個乖乖！”褚國振摸了摸腦袋，眼睛發亮，“那必須好好認識一下！回去和你爺爺吹吹牛，能羨慕死他！”
褚國振別看三十多了，褚蘇都能打醬油了，但是這人骨子裡就有點熱血的意思，好逞英雄，好交朋友，對英雄人物格外的崇拜，尤其受到褚蘇爺爺的影響，再加上自己當過兵，對這些老軍人極為尊敬，知道老頭的身份之後，褚國振老老實實的跟在老頭身後，像個小跟班一樣。
老頭沒有直接帶褚國振喝酒，而是帶著這父子倆先去了一家麵包店。
這家店在一條小巷子裡，地角偏僻，看起來不太起眼，櫥窗裡擺著俄式麵包，櫃檯後面坐著一名百無聊賴的俄羅斯大媽。
聽到店門響，她才抬起頭來，不過看到走進來的是老頭，馬上變了臉色。
“弗拉基米爾！”大媽兩手掐腰，盡顯彪悍風格，“你來幹什麼？你還欠我的麵包錢呢！是來還賬的嗎？”
“老太婆！”大媽彪悍，大爺比她還要彪悍，“把你的架勢收起來，我今天可是帶錢來的！”
他拿出一美元來往桌子上一拍，“看到沒有？！現金！”
看到那一美元，俄羅斯大媽愣了愣，有些狐疑的看著大爺，“弗拉基米爾，你怎麼會有錢？”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大爺問道：“我帶錢來了，你知道這個就足夠了。”
“你是不是去賣了什麼東西？”俄羅斯大媽問道。
“這與你無關。”大爺擺擺手。
俄羅斯大媽還想追問，不過最後還是閉上嘴巴搖了搖頭，“上帝垂憐你這個老東西！說罷，要幾條麵包？”
“麵包？！”大爺冷哼一聲，“不，我不要那種東西，我要蛋糕！真正的蛋糕懂嗎？！”
“蛋糕？”俄羅斯大媽再次愣住了，蛋糕雖然鬆軟甜美，可是不如傳統的大列巴耐餓，在這個時期，尤其是對大爺這種窮老頭來說，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對，就是蛋糕！”大爺說道：“要最鬆軟香甜的，上面要有厚厚的奶油！我知道你有！”
“有是有，可是……”大媽突然一拍腦袋，“啊，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不是葉卡的生日？”
“是的！”聽到大媽的話，大爺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縷柔情，“今天是葉卡寶貝的生日，她是我最珍貴的珠寶，所以我要最好的蛋糕！放心，不會欠賬，現金交易！”
“上帝垂憐的死老頭。”大媽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轉身去拿蛋糕了。
褚家父子就在一邊看著，從頭到尾，這大爺大媽就沒看他們一眼，就好像他們不存在一樣。
褚國振也就罷了，他也聽不明白人家說什麼，褚蘇倒是聽的很清楚，心裡開始猜測那個所謂的葉卡是誰？是不是大爺的老伴？這麼大年紀了還如此恩愛，著實難得啊！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這位親爹……
他偷看了一眼褚國振，然後嘆了口氣。
“怎麼回事？”褚國振被褚蘇看的有點發毛，“你看著我唉聲嘆氣的做什麼？！又聽到什麼了？”
“沒什麼。”褚蘇立刻搖頭，同時轉移話題，“爸，咱們空手去人家家裡混飯合適嗎？”
“這還用你說？”褚國振冷笑一聲，變魔術一樣拿出幾樣東西來，俄式香腸，燻肉，一塊肉，甚至還有一瓶伏特加。
褚蘇頓時驚了，“爸，你下手挺快啊！什麼時候買的？”
“就在剛才你看著老頭髮呆的時候。”褚國振一撇嘴，“就在隔壁買的。嘖，大出血了啊！”
“爸，你牛！”褚蘇一挑大拇指，由衷的敬服。自己這位親爹雖然毛病不少，可是優點同樣很多，起碼這人情世故搞得就很明白。
這時，店裡的大媽已經拿出來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塊奶油蛋糕，大媽手藝不錯，隔著盒子都能聞到那股甜香的味道。
“兩美元。”大媽把盒子遞了過去。
“兩美元？”大爺一愣，不是因為太貴，而是因為太便宜了。
“對。”大媽把盒子往前面一推，“趕緊拿走，然後祝小葉卡生日快樂。”
“謝謝你多尼婭，我會把你的祝福帶給她的。”大爺付了錢，提著蛋糕向外走。
看到站在店門口的褚家父子，大爺晃了晃手裡的蛋糕，“給我可愛的小天使的禮物。”
褚蘇晃了晃手裡的俄式香腸，“這是給您的禮物！”
“慷慨的客人！”老頭哈哈大笑，“棒極了，有酒，有肉，還有香甜的蛋糕，讓我感覺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請這邊走，兩位客人，今天晚上你們是老弗拉基米爾最尊貴的客人。”
大爺住的地方在莫斯科城的中心位置，三環以內，步行十五分鐘就到了。三層公寓樓，大爺住在最下面一層，面積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到二百平米，相當的寬敞。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人還沒進屋聲音已經先一步進去了，“葉卡，我的小甜心，你在哪裡？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房間裡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一個女孩出現在褚家父子面前。
在看到這個小小身影的一剎那，褚蘇只覺的自己心裡轟隆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覺心跳的厲害，腦子裡有個聲音在大聲咆哮，“死了，死了！怎麼會有這樣禍國殃民的人啊！實在是，實在是……“
琢磨了半天，褚蘇也沒有從自己前世今生兩輩子構建的詞彙庫裡選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如果褚蘇是個好好學習的祖國花朵的話，還能想出‘冰雪為神玉為骨’這樣的形容詞來，但是上輩子技術宅，這輩子的學齡前兒童腦子裡現在只剩下‘臥槽’這兩個字在來回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