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吉服,針法綿密的繡著纏金的蟒龍和雲海,金線磨得她雪膩的皮膚有點疼。
他腰間的玉帶,也硌著她身子。
他一隻手掐住她柔軟的細腰,一隻手,穿入她薄薄的小衣之下。
“謝殿下。”阮清難得主動地,軟綿綿地跪坐在他手掌上,又甜甜說了一遍。
她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太久了。
大熙律例嚴苛,爹爹又是參與謀反的重罪,流放已是開恩,赦免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她都已經做好準備,找機會逃去嶺南找他們,隨他們吃一輩子苦去了,卻沒想到,謝遲還能帶來轉機。
“你該喚孤什麼?”
“阿徵。”阮清立刻改口,“阿徵,到底是你本事大。”
“呵,”他一隻手掌給她坐著,在她耳畔鼻息裡輕輕一笑,低聲罵她:“花言巧語。”
謝遲過了晌午,還要回宮去御書房見駕,不能耽擱太久。
他未解衣,與阮清在床上廝磨了一會兒,外面有隨行的內侍提醒:“殿下,時辰到了。”
謝遲只好坐起來,閉上眼,調整了一會兒氣息。
等再睜開眼,眼中的情慾已經徹底消退,重新恢復了深不見底的沉冷。
“晚上會有人來接你。”他站起來,自己動手整理了一下衣袍冠帶。
“嗯。”阮清乖順答應,整個人軟趴趴地蜷著身子,窩在凌亂的床上,身上之前可憐巴巴的那兩件兒小衣,都已經不知道被他丟哪兒去了。
雪白的肌膚上又多了好幾處印子。
她閉著眼,喘息未平,加上天氣熱,額角的碎髮已經彎彎曲曲地,濡溼地貼在臉頰上。
腳心上一癢,他又用手指逗了她一下,阮清的腳丫便縮著勾了勾,甚是可愛,但不想理他。
等珠簾一陣細碎地響,謝遲走了。
阮清才睜開眼。
今晚該怎麼應付過去?
天這麼熱的,好煩!
……
三年前,阮清剛十四歲,與孃親跟隨爹爹入京為官。
阮清的父親阮臨賦,是進京赴考那年,病倒在山路邊,被孃親所救的。
孃親叫阿彩,是個山裡的採藥女。
她不但治好了爹爹的病,還幫他湊了入京的盤纏,兩人約定,等阮臨賦高中後,就回來娶她。
爹爹是個守信的好人,中了舉人後,自請去了孃親的家鄉做縣令。
一個普普通通的山裡姑娘,家門口忽然停了縣令大人的花轎。
當時,爹孃的故事,成了十里八鄉的傳奇佳話。
從那以後,阮臨賦認真做一個小地方的父母官,將下轄的地界治理得井井有條。
而孃親則繼續行走山裡,採藥,治病,救人,她沒有官夫人的架子,婚後依然活得自我,過得自由自在。
阮清從小,就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
她一半時候是縣太爺家的千金小姐,一半是山裡瘋跑的野丫頭。
可是,十四歲那年,阮臨賦因為政績卓著,被提拔到上京,官拜從五品戶部員外郎,入朝為官。
阮清一家奉旨入京後,就在偏僻角落新買了套便宜的三進小院,從此安了新家。
原本以為,日子可以像從前那樣平靜快樂地過下去。
但是,阮清已經長大了,又是一個後宅關不住的野丫頭。
她一從山裡出來,就像一個落入滾滾紅塵的仙子精靈,太漂亮,太耀眼,又太單純,稍稍露臉,就被半個京城的王孫公子哥兒們,給盯上了。
一個從五品小官的女兒,自然是不配嫁入高門大戶的。
但是,這不妨礙高門大戶想要納她做妾。
阮清家的門檻子,幾乎快要被提親的媒人給踩爛了。
一開始,爹孃還客客氣氣。
可後來發現,來正經提親的人家幾乎沒有。
女兒太好看,尋常人家都怕養不住,也養不起。
但凡來提親的,毫無例外,全是想要收了阮清做妾!
“我家的女兒,雖不高貴,可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這輩子不可能給人做妾!”
阮臨賦一個讀書人,終於忍無可忍,這一次,不等夫人發飆,自己揮著掃帚,把媒人給打了出去。
如此幾回,阮清就更出名了,經常莫名其妙被人騷擾。
阮臨賦和夫人也越來越擔心,反覆叮囑她,沒事少出門,多在家看書,幫孃親整理藥材。
可阮清年紀小,剛剛走入花花世界,看什麼都新鮮,她本就性子野,到底忍不住,花朝節那晚,還是偷偷翻牆溜出去一次。
就這一次,她遇上了這輩子都不該遇上的人。
花朝節這晚,上京城裡沒有宵禁。
適婚年紀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出來遊玩,賞花看燈,期盼能遇上命中註定的意中人。
阮清膽子大,又曾經與縣城裡打鐵的師傅學過一點點拳腳,連在山裡走夜路都不害怕,更加不怕在燈火繁華的京城大街上夜遊。
她一個人,東逛西逛,遠遠地,就一眼相中一盞極是精緻的兔子燈。
可是,這燈,只有猜了迷,才能拿到,給多少錢,老闆都不賣。
阮清不善猜謎,只能仰著頭,眼巴巴望著燈。
她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乞丐,也正仰頭,與她同望著一隻小兔子燈。
他蓬頭垢面,可望燈的眸子,卻是雪亮雪亮的。
他一身破衣爛衫,可身姿頎長,挺拔,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這樣一個人,居然也會很想要一盞可可愛愛的兔子燈嗎?
阮清特別好奇。
“你也要這個兔子燈嗎?”她主動問他。
乞丐驀地轉過臉來,看向她微笑道:“我想把它送給我的心上人,可是不識得上面寫的什麼。”
他的臉雖然很髒,可是他那一抹笑,居然驚心動魄地好看。
阮清入京這段時間,被富家紈絝子騷擾得不勝其煩,但是對窮人沒有半點戒心。
尤其是這個窮帥窮帥的乞丐,居然會有一個喜歡兔子燈的心上人。
“我念給你聽吧。”阮清樂意成人之美,“春風幾度無落花,打一人名。”
她把燈謎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聽。
然後,眨巴眨巴眼,看向乞丐,“你能猜到嗎?”
乞丐似是思索了一下,“想到了,這個人的名字,叫……謝遲。”
春風幾度,花都不會凋零,豈不就是謝遲?
阮清恍然大悟,大聲道:“啊,真的是謝遲哎!你好聰明!不過,我剛來京城,認識的人不多,謝遲是誰呢?”
乞丐微微一笑,從老闆手裡接過兔子燈,遞到她面前:
“送你。”
阮清怔了一下,低著頭,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燈,“送我?”
可他明明說,想要這盞燈,送給他的意中人。
頭頂上,那人的聲音響起:“你記得,我叫謝遲。”